水图南从一长溜的茶单中选了份七宝擂茶,吃两口隻觉索然无味,便没再碰它:“此事不难,许多地方毁了路,商旅难行,借道是应该的,大通临时设有专门的人负责,就在商会,你让瓷行的人过去申办就好,若是着急,也有紧急的安排办法,照着商会的规定来,咱们万事好解决。”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卫光文执盏吃茶,忍不住从茶盏后偷瞄过来。

被水图南敏锐地发现:“你不要吞吞吐吐,有话就说嘛,人都有需要别人拉一把的时候,我帮你,你帮我,大家互相帮忙。”

“真没得其他事了,我若有其他需要你帮忙的,定是不会同你见外。”卫光文匆忙收回视线,勾了勾嘴角,似几分慨然,补充道:“只是感觉你变许多,跟以前大不相同。”

水图南微微笑着,叫人看不出真实情绪,好像对谁都是这般不急不躁,和颜悦色:“你不也一样,刚从外面回来时,我险些没认出你。”

以前白净高挑的光文,变得又黑又瘦,像乞讨了八百里路的逃难百姓。

“是啊,我们都变很多,”卫光文单手捏着盏身,恰时垂下眼眸:“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水图南愕然:“你忽然发什么疯?”

事出反常必有妖,光文和她,少小时分明以互相取笑对方长得丑为乐的——她笑话光文尖嘴猴腮长得像猴子,光文笑话她的脸像白面饼撒芝麻。

卫光文:“······”

“唉呀!”卫光文懊恼而羞愧地在自己嘴上拍一下,立马供认不讳:“我娘想让我追求你,正好我没娶妻,你新丧夫,我们又一起长大的,彼此还算熟悉,只要你同意,我自也没得意见,我娘又那般待见你,以后你们两个肯定没得矛盾······”

“光文,”水图南打断他,仍旧笑意微微,没有恼怒之色,更没有欢喜之意,“我记得你从来喜欢漂亮的,当年你离家闯荡时,我去送你,你说会从外面娶回来一个最漂亮的妻,大抵如今实现不了,便回来拿我做兜底?”

至于所谓和光文的娘“肯定没得矛盾”,就更扯了,人与人之间,再好的欢喜也经不住日常的磋磨,鸡零狗碎会养得人满身戾气,然后在相看两厌中,消磨干净那点来之不易的情分,变得彼此憎恶,面目可憎。

若是如此,那多可惜。

“我······”卫光文语塞,嗫嚅着答不上话。

虽他没有拿图南给自己人生做兜底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娶谁都是娶,没什么差别,但仔细想来,这和他娘让他攀附图南又有什么两样。

水图南给他盏里续上茶,说话糯糯柔和的样子,倒是卫光文熟悉的:“经营上我们该是互帮互助,同舟共济,至于你的私事,我就不掺和了。”

明确拒绝罢,她敛袖起身,迈步要走时,潋滟的眼眸里,笑意真了几分:“吃完茶不必会钞,下回改你请我吃饭。”

卫光文欣然答应,待人走后,又不禁苦笑连连。

回到家,还没坐稳屁股,光文的娘侯夫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卫光文身后,期待得有些兴奋:“怎么样,今天同图南讲了啊?”

“······”卫光文被神出鬼没的亲娘吓得浑身一颤,捂着心口无奈道:“您怎么不把我直接吓死!”

侯夫人坐在旁边,边招呼丫鬟们上菜,边促狭着道:“你要是能被我吓死,我管你叫爹,不要岔开话题,我都打听到了,你今日和图南一块去的布政衙门,你们议事时在一起待整整一日,你就没得找机会,同她说说你的想法?”

卫光文就着丫鬟端来的水盆洗手擦脸,无可奈何道:“我那是被陈大人喊去议事,又不是去踏青,哪里有功夫说私事。”

侯夫人不满地剜儿子两眼:“你这个肉头子哦,莫要嫌娘拾达【1】,我出门听人讲了,新来的布政使和按察使是两个女官,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正好女人和女人间好办事嘞,我看,图南商会会长的位置,也基本算是定下了,”

不晓得侯夫人从哪里得来的感情经验,笃定道:“那个姓于的小杆子刚死,他牵扯着那么多事,很该是大通处处很乱,图南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这时候多去帮帮她,多给她些安慰,和她多说说话,感情自然不就来了?”

侯夫人的目的从来都不复杂,她摆手退下其她人,与儿子说悄悄话:

“大通实力雄厚,于霁尘身死都没能动摇它,现在它又落在图南手里,你把图南娶回来,不就把大通娶到手了,我的傻儿子!有大通给你撑腰,还怕压不住卫家其他人?”

“这些是谁教你的?”卫光文不信心思单纯的母亲,会说出这般心思曲折的话来。

侯夫人抿抿嘴,不由得稍微拔高声音,虚张声势试图掩盖:“别管谁教我的,你隻管说你答应不答应!”

卫光文心中的郁结气一时积攒到极点,黑下脸讥诮道:“您莫再讲这种话了,您可晓得,于霁尘给图南留下多少东西?我们家高攀不起图南的。”

侯夫人听得不高兴:“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