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陈子昭先开了口:“芳草萋萋,青山悠水,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妘姝回过头来,冲他眯了眼睛笑声:“六哥哥又要酸文儒墨了。”

陈子昭轻摇手中折扇:“卫煜被你这懵懂劲儿迷得颠叁倒四,论他镇守边关、杀敌如爇,在阅识女人的功夫上也还是绣花枕头,若说旁人不知你,你六哥我还能不知?”

他这一语便戳破妘姝的装巧。

妘姝低头笑了笑,却是不甚在意拿过茯苓糕递了过去:“要么怎说六哥哥心思细腻。”

陈子昭看着她递过来的糕点,晌午他便吃了不少,现下都还没消食,但他还是接了过来,却是慢悠悠放在眼前,继而伸手拿了块寒瓜。

“藏宝图我不尽全然知情,父王临终前也只是托人带了六字于我。”妘姝望着桌上被搁置的茯苓糕道。

闻言,陈子昭吃瓜的动作却是并未停手,他早就知道她会这般说辞,不经一番讨价还价哪能这么快便坐享其成。

“我也是担心自家的东西落入旁人之手,现下陈国内忧外患,与北周连年征战,最受苦的莫过于陈国的百姓。”

“自家的东西”?妘姝咬了咬后槽牙,整个陈国的宝贝都是他们临海王家的,便是皇位,他们也能用野蛮的手段使之据为己有!

妘姝不屑嗤笑一声:“他日皇兄登位还会在乎陈国的百姓?在百姓的眼里,谁做皇帝并不重要,他们在乎的是能否一家团聚,安稳度日。”

妘姝盯着对面的男人,从她出了皇宫那一刻,她便不再是皇亲国戚,她是陈国的百姓,她要的,也和那些百姓一样,亲人团聚。

陈子昭自是知晓妘姝何意,却是不徐不慢道:“静惠皇后在灵谷寺住了有些许年头了。”

“六年!”妘姝冷道。

“前几日父皇曾在涉猎中告诫我要为政以德,父皇心中仍是时时挂念着你,终究是同出一脉,血浓于水。”陈子昭长叹一声,“听闻是静贤皇后执意去往灵谷寺清修,父王本是赐了府邸给之清养。”

闻言,妘姝沉了目色,袖中的指尖攥的发白。从未有此一刻觉得入坠冰窟。

当年她跪在大殿里,求当今的圣上放了母后,但他给出的条件是,她留下,做皇家的棋子,而她的母后则废除皇后封号,发配灵谷寺,也算是留下一命。

她不知道她的母后与皇帝做了什么交易,为了保自己的孩子一命,那个女人什么都可以做。

但她们被人利用了这母子之情,他们都被皇帝骗了!

他日史书工笔不会留下帝王的赶尽杀绝,后人只道他陈伯宗仁政以道。

“同出一脉,血浓于水”。妘姝讥讽嗤笑。

见她神色不定,陈子昭有些捉摸不透,兀自道:“求父皇让你们母女团聚并非难事,静惠皇后年事已高,接由将军府颐养天年,此举甚好。”

听罢,妘姝却是神色莫测:”若是皇帝问及,你为何为我求情,六皇子要如何作答?”

“不难,羊羔有跪乳之亲,幼鸟有反哺之育,人当之有情,十叁妹与静惠皇后重聚实乃常情。”

“此番说辞怕是说服不了帝。”妘姝看向他,“六皇子以为在天子脚下他能不知有藏宝图一说?”

闻言,陈子昭却是笑了眉眼:“父皇他从不信这些,也从不畏惧。”

妘姝沉了眉眼,皇帝确实未有问过她藏宝图一事,即便提及,也是一言带过。

“六皇子要拉拢卫煜助你夺嫡,他并非善人,若他策反……”

“断然不会!”陈子昭胸有成竹轻摇折扇,旋即又道:“此事还未有定夺,父王也还未曾着手立储之事。”

妘姝心底冷嗤,皇子夺嫡不亚于屠杀:“他日六皇子登位,可还有我的活路?”

妘姝看向他,眼神似一柄利刃,插进对面男人的胸口。

陈子昭不动声色看向她:“十叁妹与静惠皇后都已是前朝之事,历代国气总要革新才是,这乾坤天地是男人的战场,

别的皇子登位我不敢保证十叁妹有来日可言,但本皇子定不会为难一个为母而上刀山下火海之人,你尽可放心!”

见对面的女子怔了一刻,倏然弯了弯唇角,斩钉截铁道了一字“好”。

陈子昭神气洋洋伸了手去拿盘中最后一块瓜果,却被妘姝先下手为强拿下。

“金陵山乃膏腴之地,此处锦天秀地,南麓之下为龙爪匐沟,六哥哥可是要冒一番险。”妘姝掠过他难言的窘态轻声道。

陈子昭扑了个空,闻言眸中一亮,被妘姝盯着,方又掩下心中雀跃道:“不难,多谢十叁妹。本皇子便不再叨扰小十叁你赏风。”

此计已是达成,陈子昭也不再耽误时刻,旋即便携一旁的陆淮宁匆匆离去。

上了马车还不忘叮嘱:“回府让人多备些寒瓜。”

秋葵见人已走远,方才下了马车来到妘姝身旁:“六皇子到底是年轻气盛,当真神采飞扬,这些皇子中,只有六皇子最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