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降临,斜日寒林点暮鸦,庄风的驴车已经无路可走了。

庄风却是一喜,如果方向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到黄泉谷了。一路上,青艾一直昏迷不醒,但是脸色却越来越差,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显然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庄风恨不得一步就跨进白骨洞中,找到张三疯所提到的那个人,赶紧将青艾治好。

将驴车停下,拴在一株歪脖子树上,庄风小心地为青艾掖好被子,开始寻找入谷的路。\

整条大路就此截断,前方是一堵山崖,赭红色的崖壁如同裸露着的黑红皮肤坦露在天地之间。几株散落的野花,在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时,便倔强地开放了,小小如扣子般的黄色花朵,点缀在这片巨大的赭红色之间。悬崖下方翻涌着淡蓝色的雾气。随着暮色一点点加深,雾气渐浓,仿佛要离开悬崖直冲到天际。

悬崖下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山谷,被人称为黄泉谷。\整个山谷十分地宽阔,却只有在一座不大的,想对于黄泉谷而言十分微小的山——万骨山。可是庄风却根本看不到万骨山,哪怕是一丝一毫也看不到。悬崖太高,雾气太重。

庄风捡起一颗小石子投了进去,过了一会,大概是带动起了其它的巨石,引起了雷鸣般的震动,旋即渐渐消失,最终归于无声。这山谷可是够深的!

在附近转了很久,庄风才找到了碧落镇居民所说的入谷之路。\那是一条栈道,被硬生生地从悬崖一个坡度最缓和的地方凿了出来,为了当年那群人挖矿而用。由于长时间不用,已经显得十分古旧,长满了草木,若不是细心搜寻很难找到。在这种情况下,要从这条路下去便更加艰难了。哪怕如此,回想当初,在高高的悬崖上开凿出这样一条路,仍能称得上是一条壮举。庄风猜想他们当年挖的矿一定是十分珍贵的,光看他们花这么大的本钱修一条栈道便能够看出来。\

庄风来到驴车前,将驴子解开让它自由。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头驴拴在这里很快便会饿死、渴死的。那头驴兴奋地叫了一声,跑到一边吃草去了。庄风再次将青艾系在了自己的身上,以便自己攀爬。

从前生到今世,庄风的心境由苦难而生悲悯,由狭小而渐至复杂的深刻之境。曾经,哪怕是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庄风总觉得自已犹如一只玻璃杯,时时担心被人打碎,把水也弄撒了。\可如今,在仅能够存得下一只脚的栈道上背着一个人往下攀爬,时刻都有送命的危险下,庄风却生出了另一番感慨,人能屹立于天地之间本身便是一种壮举,率性而为甚至为所欲为皆可,何必苛责自己呢?

伴着翻涌的雾气,月亮渐渐升起来了,雾气中有了些许潮湿的气息。银色光辉镀在上方的云层上,其间偶尔有归巢的鸟鸣。庄风已经在栈道上往下爬行了很久。说是爬行,毫不为过,因为为了保证自己不一跤跌下去,庄风只能全身伏在栈道上,双手还得紧紧抓住两边的青藤。\此时,他的最外面的袍子早已经被磨得稀烂,手掌上也布满了一个个血泡,整个人相当于悬在半空中,心却异常地平静。

终于,庄风在多少次回头后,终于看到了万骨山的轮廓。整座万骨山并不算很大,方圆十多里的样子。身在空中看万骨山,它也不过是馒头般的大小。置身于连绵高耸的碧落山中,哪怕是一只鹰,也完全会忽略这座土丘。\但在这方圆不大的范围内,却分布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洞穴和坟墓。

看到万骨山和双脚能踩上实地并非是一个概念。庄风再一次咬紧牙关,将地面上万骨山的轮廓一点点放大。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双手,他只能咬牙坚持。

当庄风背着青艾爬完最后一步,他感觉身上的气力比施放符箓时剩不了多少。身体虚弱了,但是在心境上,却得到了进一步的历练。\

庄风抬起头,已经看不到天,只有有限的几缕月光从翻涌的雾气中漏了以来。在他前面,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万骨山了。

静谧的夜,微微有些寒意,山上埋有十万灵魂。雾气的阴影洒在整座万骨山上,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如同丧礼上的麻布一般。在漫山磷火的映衬下,天空仿佛也镀上了幽幽的绿色,显得神秘而诡异。

庄风背着青艾,艰难地走在山坡上,一想到洪叶的伤势,庄风便满腹愁肠。\山坡上有并不高大的树林和一丛丛常青的灌木,在昏暗的月光下,黑蒙蒙的一片。再往上,山就是秃的了,暴露出来的只有零星的坟尖。可气的是,这山上被挖得都是乱七八糟的洞,到底哪一个是白骨洞,还真的难以辨析。可是自己却实在没有时间和体力再一个一个找寻一遍。

“喂!白骨洞里的前辈,可以出来一下吗?”庄风双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喇叭,大声喊道。\

“可以出来一下吗?!出来一下吗?一下吗?吗?”黄泉谷中不断地传来回声,却无人应答。庄风再试了几次,嗓子便觉得干燥难耐。庄风的声音虽大,但是在空旷的黄泉谷却又显得如此微弱,也不能保证就能传到洞里。

庄风决定放弃这个办法,将青艾放下,扶着她,不断地喘着粗气。

突然,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