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遽然变调!

一声低沉的长调子自天边拉响。

巨大的神像自黑暗中显现出模糊的轮廓,紧接着哀乐大奏,诵经声从四面八方呼地涨了上来。

周围浮动着无数的火把与红灯笼,将神像照得忽明忽暗。木面刻着咒文,眼神空洞阴毒。

衣着鲜艳华丽的舞者,不知何时消失在夜色中;游神队低声唱诵着经文,浩浩荡荡而来。

抬像的壮年男子清一色黑裤,上身及面庞全部用颜料涂蓝;紧随其后的是抬尸人:同样赤身涂蓝,面戴狰狞面具,每四人抬着一只裹着白纱的“木尸”;其于皆是涂蓝面的黑袍人,双手捧着一碗烛光。

几分钟前这一带还那么热闹,人潮拥挤,笑声不断;此刻没人说话,也没人笑,游客紧张地举着手机,静悄悄地,只有阴森的诵经声在黑暗中浮浮沉沉。

热汗被阴风一吹,汪悬光全身的毛孔都张了起来。秦销拉着她的手,将她拥进怀里,贴着耳梢问:“怕吗?”

汪悬光冷笑着抬起头:“怕表演?”

秦销笑了下,没拆穿。明明方才拉紧了他的手。

两人裹挟在游客中,随游神队前行。行至内陆河边,一座巨大的篝火已经烧得熊熊。涂蓝的男人们将裹着白纱的尸体放到一只只小船上。黑袍人捧着碗里的蜡烛,在岸边立成一排。旋即提篮卖蜡烛的人,纷纷出现在游客面前。

大家买一两支凑个热闹,撒钱上瘾的秦霸总掏出钱包,买了一篮。

鉴于这人有花260万美金买两只打火机的前科,汪悬光什么也没说,只在他递过来的时候,嫌弃地瞥了一眼:

“阿姐还没死,我也不记得爸妈的忌日。给谁放?杨醇吗?”

“给我放。”

秦销拉着她走向岸边:“你肯定不会给我扫墓,索性今晚就把几十年的祭奠全过完。”

河岸青苔湿滑,汪悬光小心瞅着脚下,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抱怨道:

“你是不是想连葬礼都要自己主持?”

“没错,”秦销骄傲道,“我们完美主义者,就是这么招人烦。”

汪悬光:“………………”

河面上烛光闪烁,如点点繁星。裹着白纱的“亡者”在一只一只小船内烧了起来。

火光顺水飘荡,越飘越远。

秦销单膝跪地,侧脸冰白俊美,认真地点了一支蜡烛,放走——

汪悬光抱膝蹲在一旁,望着河面上的粼粼烛光发呆。夜风传来篝火的噼啪爆响,唱经声阴森鬼魅。

她忽然道:“我是希望rwang赢的。”

rwang冷不丁被点名,手中的烛光一抖,抬起头来望着她。

rswang对他的异样不为所动,目光虚无地望着潺潺河水:“之前你问我,暗网改装赛上,发令枪响起的那一秒,我是希望rwang赢,还是希望输?”

继任rwang意义不明笑了下,又低头放了一只灯。

“理论和技术是两码事,实操中会有一万个失误,就算爱因斯坦改行当工程师,也不可能让机器一次成功。”

顿了顿,她沉声道:“但是发车的那一秒,我真的希望他能赢。”

河面的无数烛光闪烁,两人的面庞被映得忽明忽暗。秦销拢着手里的这支蜡烛放没,定定地望着她。

“不是为了那条车上的人命,”汪悬光勾了下唇,笑意在烛光下飘忽起来,“是希望我会是‘例外’。”

秦销道:“你的确是那个‘例外’。”

篝火那边黑袍人和涂蓝人开始围绕着火堆跳舞。火舌舔舐着黑暗,火星纷飞飘散。

游客放完一两只蜡烛都去看跳舞,岸边没有多少人放灯,蜡烛静荡荡地漂远。

秦销又抬手放走了一只灯:“l-l2不能抹消你的过往战绩,而且l-l2只是撞上了黑天鹅,运气不好。”

“我还运气不好?没人会比我的运气更好了,”汪悬光摇了摇头,“向硅谷发射一颗炸弹,能随机炸死一万个天才。这个世界又不是聪明就可以为所欲为的,生存才是现实问题。我是少数的幸运者,总有尸体给我垫脚。”

不喊疼的人,又不是感觉不到疼。

秦销能想象到她吃过多少苦。

蹲久了腿麻,汪悬光站起来,活动了两下酸痛的脖子,夜风吹来她平静的声音:

“我参加io拿了第一名,清华和北大都在争我,北大的老师偷偷告诉我,国外名校也给我了奖学金,但是县中校长想要清北率压根没跟我提。那个老师困在高校的官僚体系里得了抑郁症,她让北大失去一个人才,受到系内通报批评,扣了绩效奖金,然后吃安眠药自杀了。”

阴风吹动河岸草木,窸窣的声响如亡灵窃窃私语。

汪悬光端着手臂,遥望着一河的灯,笑着问:“你还记得我那个没成立的谋杀罪吧?”

秦销:“和你一起坐改装车的同学。”

“检察官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