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第一晚,icu病房的警报铃声几个小时就炸一次。心电图数次跳水,除颤器的电流不断加大,秦销被电得颠了一次又一次……秦望舒和翁黎玉落地进医院,首先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

此后两天,秦销始终昏迷不醒。而病房隔几小时,就要兵荒马乱人仰马翻一次。

第三天深夜,秦销毫无征兆地清醒了。

他说不了话,胸侧插着一根排出肺部积血积液的引流管,氧气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随着呼吸泛起温热的白气。

皮肤没有半点血色,眼睫垂落在鼻翼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深黑瞳底淬着熟悉的笑意。

翁黎玉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从发红的眼眶里掉了下来,最后举起ipad,用屏幕挡住脸。

——汪悬光在视频的另一边。

深夜的办公室肃静空荡,她双手撑着桌面,身上的白衬衫异常宽大,从后颈到肩背,显现出紧绷的苍冷。

两人无声相对。

棉被一直盖过秦销的脖颈,青淡的胡茬从下颌冒出,那双黑眼睛明亮带笑,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氧气面罩上加深的白雾。

“……”

随后秦销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安眠。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回光返照。

蓝秘书将后事安排设为“最优先级”,孙珩通知有坐牢风险的员工立刻离京,且配合蓝秘书准备随时销毁文件;程嘉嘉坐在办公桌后,紧紧抓着脖子上的玉佛,吩咐了飞机和替身待命,坏消息一传来,即刻送夫人离境;至于邬桐,已经带人在秦家的四合院里搭起了灵堂。白灯照耀着一盆盆白菊花,她穿着一身黑衣,反复核对细节,彩排葬礼。

一个小时……

又一个小时……

时钟秒针一格一格挪动,咔嚓咔嚓的清响令人焦虑难安。

早上五点,新加坡的电话终于响起。

警报解除!

秦先生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身体各项机能缓慢恢复,监护仪器上呈现出这些天来最好的数值。

这个身负着数条人命的恶鬼,在地狱门口徘徊了三天,最终转身回到人间。

程嘉嘉手机抵在额头上,松开手心中的玉佛,长而慢地舒了口气。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制冰机加水的提示突然弹出来。

她蓦然回头,对面的办公室的门紧闭,而窗外,第一缕天光正从高楼大厦背后升起,青光正映亮了空旷安静的走廊。

原来这一夜,夫人也没睡。

·

为打消外界顾虑,秦销倒下前的业务还要稳步推进。

九月主要的国际业务是金融科技,收购一家零佣金的理财交易平台,并购一家为金融行业提供api的科技公司。

蓝秘书分给了楼下的两间办公室,国际业务的好处就是一切受法律约束,规则公平透明清晰。

相比之下,国内业务的灵活性较高,“合法”与“非法”之间靠灰色填充,规则故意模糊,以便官老爷任意解释。

秦销在国内的重点业务有三个。

第一,新能源项目建设——风力发电场、太阳能光伏发电站、电动汽车充电桩网络;第二,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包含港珠澳大桥、高速公路网络、城际轨道交通、机场扩建、港口建设等基础设施等基建项目;第三,为杭州大数据中心建设的服务器机房、数据存储设施和云计算平台等等。

这三个工程囊括了一多半的红色家族,事关收益和分红,万万不能出差池。三个秘书瞪着六只眼睛,日日夜夜地盯着。

蓝秘书则忙于人事。

哪些人可以让夫人立威发疯,哪些人在秦先生醒来前不能得罪;哪几个部门还需要打点,什么时候得闭门谢客……她完美地接住了秦销用自家背景和过硬的手腕铺下的政商关系网。

汪悬光对楚湘放过的狠话是事实。

她只清楚怎么在法律健全的国家做生意,对国内的弯弯绕绕一窍不通。这几天坐镇办公室当“吉祥物”,偶尔见一两个达官贵人,其他时间都在签字。

秘书们拿来的每一份文件,她都要仔细看过,对不懂的部分一一提问。如同一个临危受命的外行妻子,在拼尽全力保护丈夫的产业。

每每此时,程嘉嘉就会想起当日在手术观察室里,那道要等死讯的冷漠身影。

前天晚上,蓝秘书当着夫人的面,开了办公室的保险箱,那一刻她注意到夫人一贯白皙冷淡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但她倒是不奇怪夫人的警惕,毕竟是从硅谷杀出来的创业者,要是这么简单就对他们几个半生不熟的秘书深信不疑,言听计从那才见了鬼了。

办公室一片安静,只有文件翻动的声响,程嘉嘉和孙珩双双立在办公桌前,准备随时答疑。

汪悬光低头浏览文件,乌黑的发梢虚虚覆着耳朵,眼睫垂落成优美的弧度,手中的签字笔一行一行地扫过文件:

“你们……平时会和秦销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