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身体修复】的奖励,是即时生效的。那些因为烈火、浓烟、奔跑和惊悸而产生的伤害,好像只是噩梦的一层皮那样从她们身上蜕了下去,露出两具干干净净、强壮有力的身体。

……倒也难怪那些在火灾里还显得有些虚弱的人,一出来就有心思对付别人了。

相比之下,姜君好虽然是最早上来的那个,但反而成了最狼狈的人。她头发乱糟糟的,胳膊上划拉出一长道,原本穿着的衬衣已经不见了,只剩一件打底衫,身后有两三个人也是衣着凌乱、脸颊青肿的样子。

“没事吧?”

云猎赶紧跑过去。

一个穿着球衣、额头上有片淤青的男生帮忙解释道:“那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要从你手里抢分,突然就冲上来关门。大家帮着拦了拦,推推搡搡就打起来了。”

姜君好疼得龇牙咧嘴,还要努力装作洒脱的样子,勉强笑道:“没事,这都不是对手。”

那格子裤原本只是阴沉沉地坐着,也不吭声,听到姜君好这一句话,突然冷笑起来:“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偷袭你能打过谁?”

只是姜君好这个暴脾气哪里能忍,当即扭过头和他对呛起来:“你不偷袭,你光明正大,你没有趁人家爬到一半关门,你搞清楚自己是从山海经哪一页爬出来的了吗就急着在这里重新定义说文解字?”

另外两个拉架的人也有些看不下去,纷纷开口劝格子裤少说几句。

格子裤鄙夷地瞥了他们一眼:“被卖了还数钱?火是她放的,分数却都是她赚的,你们感恩戴德个什么劲?”

球衣青年实在受不了,开口道:“你这话就没道理了,人家也不是故意放火,可你这是故意杀人啊。再说,分数都是各赚各的,你逃出来,不也拿了两分吗?我都看到了。”

“两分和六分,这点数学题都算不明白,你是想来指点谁呢?”格子裤神色更加阴郁,嘲讽一笑。

说来说去,原来还是着落在这里。云猎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所以你就恨上我了?”

格子裤视线落回她身上的时候,一腔恨意终于找到出口,简直像要剜出一个洞来:“你害得我差点死了!一命换一命,凭什么不能动手?”

“能啊。”云猎已经被坑过一次,心里早有提防,在他刚一动脖子的时候就躲向旁边,摁住那颗不管不顾向自己冲来的脑袋,气极反笑,“你当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呢,顶一下砖头就给你爆金币?”

姜君好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格子裤猛地扭过头,恨恨瞪着她。

“你说别人不会算数学题,我也想帮你算一道。”云猎将他脑袋转过来,语重心长地说,“放火算我欠你一命,逃生算我救你一命;你推我下去算欠我一命,刚才的事就算抹个零,按你一命换一命的理论,试求x=?”

她说得越是柔和、越是苦口婆心,越叫听者心惊,像是温热的火山石深处有岩浆暗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有个打圆场的人赶紧又跑过来劝她:“算了算了,既然大家都没事,还是少说几句吧。”

她低低地舒了一口气:“你可以替我原谅别人吗?”

“……”那人一时语塞,摸了摸头发,语气渐渐埋怨起来,“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也是好心,闹翻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云猎垂下眼睛,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很久之后,她才轻轻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可是,就算你可以替我原谅,我也不能替我的朋友原谅啊。”

她忘不了那种濒死的感觉。

——那种明明已经累得半死不活,却还是一直坚持着伸出手去的感觉。

那种明明知道面前就是死亡,还必须纵身一跃的感觉。

云猎双手抓住格子裤,将人一步步拖到门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也要把这个人推下去的时候,她却转过身去,伸出左手,直接将那扇门关上了。

图书馆的火浪被彻底隔绝在外,空气霎时凉爽了几分。

“我不杀你。”她说着,沿自己裤腿用力一扯,撕下来一截布料,将格子裤的手绑在门把手上,“你把我的命交给一次偶然,那我也让偶然来替你做决定。但是如果还有下次,你最好祈祷别在副本里遇到我吧。”

她仿佛听到有人“咚”地咽了一下口水,也听到了向着远处退去的脚步声。

江楼月走到她身边,碰了碰她的胳膊。姜君好更直接一点,拉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

云猎扫了一眼周围,存活下来的二十七个玩家,现在只剩二十五个还站着了。而就算是这么些人,错错落落也站成了好几拨,有人面露警惕,有人神色平静,还有人微微赞许,千姿百态,不一而足。

从前不是这么分的。

从前有些人是时常在茶水间碰到的熟面孔,有些人是一起讨论过问题但不知道名字的同学,有些人互相借过笔,也有些人会在擦肩而过时笑一笑算作打招呼。

距离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