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猎帮她掖一掖被角:“没事,棋牌室的限制可比这个多。那么难的情况都能活下来,只要肯想,总是有办法的。”

火光摇摇摆摆地跳在她的眼睛里。

窝在简陋但暖和的被窝里,感受着烛火与人的温度,陈湛觉得,事情好像也没那么棘手了。

她学着云猎的方式思考起来:“那——我们明天先做能做的事,去主峰上看看,姐姐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

云猎笑起来,虎牙露出尖尖一角,像夜晚倒映的一点星光。

她从床边站起身,吹灭蜡烛,星星在黑暗里拨开轨道:“那就这么定啦,晚安。”

睡觉之前,云猎把上阳剑顺手放在床头,弯腰脱下鞋子,心里还在盘算着明天的路线。

要是碰到匡行秋,肯定又要被他缠住,说些有的没的。虽然他长得赏心悦目,云猎也挺喜欢看美人,但是如果这个美人总跟在身边,还处处都压自己一头,可就挺麻烦了。

她往瓷枕上一靠,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困倦,有些不爽地想。

……美人?还不如看我呢。

山间月明,没有了下城区那竞相追逐的光污染,一切都显得很安静。夜空高高地悬在窗外,连虫鸣声都没有,只能听到竹枝偶尔摆动起来,就着一窗萧疏月色,将光影簌簌地投在石板上。

静到这样的地步时,一点点声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心声也就格外清晰。

云猎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旁边的剑,心想,你居然还没睡啊。

天黑了吗?没有晚安听,所以不知道。

这听起来像在赌气,尽管云猎完全不知道是赌哪门子气。

不过想一想这人被困在剑里,无知无觉,不分日夜,实在有够悲惨,云猎决定还是对他好一点,很耐心地说:“是该睡了,正式通知你一声,晚安啊。”

她翻了个身,已经忍不住打起哈欠。风声一响,倒叫她忽然想起白天的事来,于是忍着睡意问道:“落地的时候,你是和我说了什么吗?要是有急事,你就多喊我几次。”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云猎以为【自由间接体】信号又不好了,索性把被子往下巴处拉了拉,放任困意涌起,渐渐向着梦境深处沉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到什么人说了一句话。

可能是两个字,可能是三个字,也可能是一串波动不停却转瞬即逝的心事。

可能是晚安吧。

任谁都没有想到,景照那句开玩笑般的“要多和我说几句话”,很快就以某种——有些古怪的——方式实现了。

“不行不行。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姐姐,我真的想不出来下一句了。”

陈湛趴在棋桌上,有些惆怅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黑白子被整整齐齐摆在旁边,不知是哪个无聊之人的手笔,被码成一副像素卡通画。茶水已经沏了三泡,淡而无味,正像她们此刻的生活。

云猎把茶壶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飞花令固然费神,可是对于巩固古诗文记忆很有效,还能让神经保持活跃,这叫寓教于乐。你不是想不出来,只是懒得想了吧?”

虽然确实有够无聊……

不过,行乐须及春?

“京洛缝春衣。”陈湛又用手把自己揪起来的头发捋平,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说飞花令不好玩……但是真的太无聊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这样的日子,猝不及防便开始了。

来到扶月峰的第二天,她们起得很早,想要由近及远,先从主峰开始探索。可是两个人才走到院门口,却被青陆拦住,担忧询问陈湛为什么不修炼。

云猎只好谎称说想要为陈湛寻找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结果青陆提议,应当让陈湛去扶月峰自设的修道场,与其余徒女共同学习。

陈湛没有灵力,又缺乏可以掩饰的卡牌,倘若真去了那么多人聚集的地方,立刻便会暴露出来。云猎原本还想再用自己的权威来坚持一下,结果主峰很快便有口示传下来,说宗门大比在即,各峰需好好修行,不可让师门蒙羞。

匡行秋来看望她,将一筐红润的仙果推到桌子上,温声叮嘱她不必压力太大,也“不必给那新入门的孩子太多压力”,毕竟她自己也才痊愈,难免无力教导,又是新人,大家都是能够理解的。他可以派自己的亲传弟子来,帮忙教导入门功法,为云猎分忧一二。

看似有得选,其实没得选。

陈湛入门本就引起过一场小小风波,而云猎自己又是顶着“魔气入体”的争议才将她保下来,一时间实在不宜再生事端了。云猎只好以“手把手教导”的名义,让陈湛先留在自己身边,再慢慢地想办法,寻找松动时机。

这一等就是许多天,主峰弟子日日都前来探视。

……她们被变相地软禁了起来。

vol4|12 合议

阳光穿过竹枝,在棋盘上剪出一叶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