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冷笑一声:“结果再次遇见之后,你告诉我,我所坚持的都是错的。”

短暂的沉默对峙之后。

裴令终于冷静了一些,他发现了伞是倾斜的,裴予质肩上已经被淋湿。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突然觉得自己更加可悲了。

“明明以前对我漠不关心,在我离开之后你却找了我很久,清楚我大大小小的习惯。这些事我都接受了,能再次跟你在一起,我就开心得可以忽略很多细节,但是你……”

他说到这里猛地停下,缓了口气才放慢了语速:“但是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呢,裴予质?”

他哥已经彻底沦为倾听者,听完他的发泄,抬手想给他擦脸上的水,被他狠狠一把拍开了。

“别碰我。”他冷冷道,“现在为我杀人有什么用,走下神坛沾上鲜血这种桥段,以为你自己很伟大吗?我现在也去杀两个,就当和你扯平了。”

被拍开的那只手,还是抚上了他的脸。

“冷吗?”裴予质问他。

裴令紧咬着牙,不想冷到发抖,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可他知道自己失败了,裴予质能一眼看穿他。

很奇怪,明明从来不关心他,为什么又这么了解他……

裴令不想给裴予质说话的机会,都到这个地步了,不如把那些陈年伤口都划开,让他哥看个清楚。

但再次开口时,他差点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以前学校里的人说,我是裴家的野种,但是有更多人说,我连当野种的资格都没有。我是没有资格,你不要为了我杀人,不要为了我做阴暗的事情……”

他顿了顿:“求你了。”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是因为声音已经不平稳,只好小声一些,让裴予质能听见却别听清。

雨势依然很大,伞被砸得噼里啪啦,却依然被稳稳握在手心。

裴令听见了裴予质的声音。

“那个魔方,被我父母发现之后砸碎了,我没能保护好它。”这道声音让暴雨也显得微不足道,“那天夜里你偷偷出去教训同校的学生,我看见了,站在阳台上是在等你回来,如果超过半小时你还不回来,我会去找你。”

他几乎被钉在原地,直直看进裴予质那双深黑色的眼睛。

“什么……”他下意识发问。

“你大一的时候,我去国外找过你,正好在你学校看见了失物招领,是你丢失的钱包。你有一个不好的习惯,把密码转换成字母写在纸条上,就夹在钱包里。”

“还有很多事情我没能做到,也不敢参与你的人生,你可以恨我。”裴予质说,“我不是圣人,也不在神坛上,我只是你不称职的哥哥。”

裴令感觉到那只手擦去了他脸上的水珠,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一时失语。

一直以来他的人生都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他也不知道目的在哪儿,但必须一直跑。裴予质给了他一个目的地,但他也清楚,自己永远到不了那里。

可现在他突然得知,原来裴予质也一直在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裴令想哭,却笑了出来。

他几乎怀揣着一种胜利者的心态,只不过他的结局很可能是被世界意志一脚踹倒,死在胜利之前。但没关系,赌一次就赌一次,更何况他今天已经得到了以前不敢想的东西。

偏头蹭了蹭那只手,他贴着裴予质的掌心,抬眼看上去。

“哥,”他说,“你可以再叫一声我的名字吗?”

“不可以,”裴予质眉头紧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对吗?”

裴令知道他们两个人都很固执,裴予质大概是不会如他所愿了。

他有点遗憾,开口道:“哥,其实我讨厌过你。”

嘈杂的雨声突然间消失,伞外的雨也没能落到地面。

世界静止了。

裴令只能听见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裴予质被定格在了一瞬间,手还贴在他的脸上。转头望去,远处那些人也都纷纷僵住,像是一个个模型。

被他赶紧脑海角落中的系统终于挣脱出来,冲他大喊:“你不要命了!刚才你就差把‘我是裴令’四个字喊出来了,就不怕被世界意志察觉到已经觉醒了吗?!”

裴令冷静地看了看暂停的世界,问道:“惩罚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而且不清楚世界意志会做什么……”

他没理会,回身看向裴予质。他哥依然保持着被定格之前的动作,正注视着他。

“可惜,没能听你再叫我一次裴令。”

没人能回答他。

他语气很平和:“不过幸好,你不知道我从青春期就开始肖想自己的哥哥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或许一开始,裴令对裴予质的渴求,还只处于想要一个好哥哥的地步。

可后来步入青春期,某一天他竟然看见幻觉过来拉他的手。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