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眼神,笑了笑问:“帝君是要放开自己的孩子了吗?”

璃月港的灯光倒映在他的眼眸里,这个精心呵护着璃月走过三千七百年的古老神明,似乎也开始决定让子民独立发展。

这很好。未来的世界不会有神明,所有人都该学会靠自己,而不是依赖着他人。

钟离先生说:“再看看吧,不着急。我需要确认,如今的璃月在离开了岩王帝君的护佑之后,是否真的能够开启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我只笑,不说话。能吗?当然能啊。没看我正为此而努力吗?

海灯节学堂放假,我没去璃月港,到父母坟前放了两朵琉璃百合,这是提纳里研究出来的新变种,生存率很高,比本土的要健壮,没有柔弱的纤纤姿态,倒像是株霸王花。白术说药效差不多,可以代替使用,还减了成本。

我坐在他们的墓碑之后,开了一坛酒,酒是半年前他们下葬那天酿的,尝了一口,酸酸涩涩的不太好喝,于是装模作样地全都倒给了他们,还有点心虚地想,他们可以分给别人,比如胡桃爷爷。

只希望不要难喝到老人家说我打算毒他。

晚些时候,璃月港的霄灯和烟花都升了起来,明亮的一片,绽放在夜幕中,取代星空成了银河。我远远地看着,正欣赏着这美景,突然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

像是有人走了过来,我回头看过去,就看见来人撩开竹枝,抬眼时温暖的红色与灯火相得映彰。

“迪卢克?”我不无惊讶地道。“你回来了?”

他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站在坟前拜了拜,视线扫过墓碑前的两碗酒,然后又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酒坛,拎起来掂量了一下,问我:“你自己酿的?”

“嗯。”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路过?”

他把酒坛放下,看着远处升起的盛大美景,说:“差不多。”

“那你这路过路得有点刻意啊。”我抱起手,凑过去说,“你这是打算怎么回蒙德?往这竹林子里穿?还这么巧就绕到了这儿?”

他回避我的话:“我父亲最近怎么样?”

这副想安慰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让我有些想笑,我也不愿意和他说些什么你来我往的试探话,至少在从小到大的朋友面前,我并不想给自己戴上什么“老师”“孩子”的面具,只想有话直说。

于是我靠着墓碑坐好,挑明了说道:“克里普斯怎么样你恐怕比我清楚,嗯?你刚从酒庄过来吧,迪卢克老爷。”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嘴,我起身把墓碑后藏着的另一坛扔给他,笑道:“这酒虽然比不上晨曦酒庄的酒,但好在难喝到喝不醉。来陪我坐会儿,讲讲你路上的见闻,我也给你讲讲这几年我身上发生的事儿,怎么样?你应该很好奇吧。”

他接住酒,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没在墓碑背后坐下,而是坐在了一边,然后扯开封住酒坛的布闻了闻酒味,脸上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嫌弃。

我笑了起来。

酒庄

迪卢克的见闻和他在信里写得大差不多,不过不管是信还是他本人的讲述,多少都隐瞒了些事情。我无意拆穿,因为我都清楚,同时多少对他感到些抱歉。

毕竟迪卢克对愚人众的厌恶肉眼可见,而我却站在女皇的身边。将来他所憎恨的、可能发生的一切,都有我的默许与推动。

但这事儿可不能说。我只是告诉给了他我在教令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顺便讲了些回来之后旅途路上的事儿,最后讲了神之眼的由来——父母死后,我在旅途的路上对未来做出了选择,当我的选择确定的那一刻,它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现在看看,我和风的缘分真是不浅啊。”我笑着道,“虽然从小在璃月长大,但小时候玩得好的朋友都在风的国度,追星星的时候被风所救,除了帝君之外,第一个认识的神明就是风神。也许……这枚神之眼,也是风承认了我新生的象征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但,风向是会转变的”。

那晚在璃月港的热闹之外,我们聊了很久很久。聊到最后时,迪卢克突然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刚才那儿似乎站了个人。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打消他的警戒心:“大概是某个和你一样,过来看看我的人吧。”

真是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踩着点过来,以为我会伤心吗?

父母不在身边的感受确实不太好,但我也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吧?好歹,我也是个成年人了。

迪卢克回到晨曦酒庄之后,偶尔我再去蒙德,便听到城中有人讨论着这突然出现的暗夜英雄。我本人对暗夜英雄没什么兴趣,只是很想看看迪卢克在被人喊这称呼时的表情。那肯定是和闻到我的酒时一样的表情。

我本来没想和暗夜英雄见面,谁知道有天晚上从雪山返回璃月的时候,车子耗尽了燃料,半路开不动了,我下车和海参装填燃料,而一个深渊法师带着一群丘丘人趁势气势汹汹地抢劫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