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他忽然就开口道:“北宁的皇帝如今成了崔仲晖,没想到他却不急于整肃北宁朝野,而是欲以战功立威,如今南朔上下,一派想要避其锋芒,一派则认为崔仲晖只是虚张声势,实则不堪一击。”

温芍听明白了他的话,却也不是很明白,毕竟她连崔仲晖这个名字也是今日第一次才听见,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王爷会再回去边境吗?”温芍又问。

顾无惑叹了一口气:“崔仲晖不可能是虚张声势,此战……必败。”

他的“败”字一出口,温芍差点被吓了一跳,她不知崔仲晖是谁,却知道顾昂战功赫赫,要不是顾昂多年来戍守边境,南朔才能与骁勇无比的北宁一直僵持下去。

在她看来,只要顾昂出兵,北宁自然就退了,谈何战败?

“如果崔仲晖意不在战,他便不会有此一举,他不仅要战,还必定要胜,”顾无惑的声音愈发沉下去,“北宁的兵马本就掌握在崔仲晖手中,只是旧臣有所不服,只有这场仗胜了,他的根基才能彻底稳住。”

“那如果不打呢?”

顾无惑摇头:“无异于拱手让人,再要回来谈何容易,陛下不会答应,南朔百姓不会答应,父亲也不会答应。”

温芍词穷,她不知该怎么说,绞尽脑汁后只好说道:“王爷那么厉害,南朔如今也是兵强马壮,一定会赢的。”

自己话音才落下,温芍忽然想起来,顾无惑被批命六亲缘薄,已然克死了生母,如今他年满二十才归家,可这才刚回来,父亲若是出了事,他的心结岂不是更解不开?

着凉

温芍把剥好的松子推到顾无惑面前,思忖再三后道:“世子,其实……奴婢也很小就没了父母。”

顾无惑何等机敏□□之人,他马上便听懂了温芍想说的话,只是一时却不应声,从桌上捻了一颗松子。

温芍继续道:“我阿娘是在回娘家的路上不见的,那会儿我也才五六岁,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被拐子卖了,还有人说……我舅家把她藏起来,另寻好人家嫁了,反正后来我和我阿爹过,但是没两年我阿爹也病死了,家里就没人了,我舅舅倒想把我接走,但是阿爹这边的亲戚不肯,他们养了我没多久就嫌我吃得多,一位堂伯就把我卖给了牙婆。”

“我阿爹死的时候他们也骂我克父克母,但是我是乡下人,我不信,我阿爹是死了,可我阿娘却未必死了,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还没死,我以后还会有夫君,还会儿孙满堂。”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微微向上扬着,眼尾带着一丝笑意,鲜妍又娇俏,仿佛春日里刚发出的嫩芽。

顾无惑竟是一愣。

她会有夫君,还会儿孙满堂。

那么……他呢?

顾无惑想都没想过。

可她所说的夫君,不就是他吗?

就在顾无惑晃神之际,外面终于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大雨终于落下。

温芍俯身过去打开窗子,眼下的风又与方才完全不同了,凉爽惬意,一扫屋内自傍晚时的憋闷。

“好舒服……”温芍深吸了一口气。

清风拂过,轻轻地吹动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衫,温芍跪坐在窗边,看着檐下雨落,雨声将一切喧嚣隔断,静处更净。

顾无惑也在她背后静静地看着她。

她方才说完话之后,他也没有应她,可她一点都没有气恼,甚至不在意,仿佛说话只是凭心,听不听便由他自己。

瑞王府中有许多她这样的婢子,顾无惑从前一直认为她也是这样泯然众人的。他温和又冷淡地对待着他们每一个人。

许久后,顾无惑回了神,对她道:“夜深了,把窗子关上,小心着凉。”

第二日起来仍是个雨天,一夜的雨未落尽,反而在清晨愈下愈大。

温芍一早起来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果然是昨夜下雨贪凉,被顾无惑给说着了。

顾无惑离开之后,她便恹恹地又躺到自己的暖阁里去。

倒也不鼻塞咳嗽,只是难受,麦冬过来与她一道做绣活,见状便搭着她的额头摸了摸,却也没发烧。

温芍就这样歪了两三日,没见好起来,终于捱不住跑去抓了两副平时治风寒的药来吃,药煎了喝下去,一觉睡醒还是没好多少。

温芍便疑心自己是得了大病了。

她不敢和齐姑姑说,以往王府的下人得了什么病都是要挪出去的,温芍平日里见得多了,她其实倒也不是怕齐姑姑让她挪出去住几天,而是怕这一出去万一又遇着什么,她心里实在发慌。

麦冬陪着温芍一起出来看病,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热闹繁华,俨然一副秋日胜景,温芍病了那么久早已没了兴致,但麦冬难得出来一趟,她便由着麦冬四处逛一逛,自己则停在一边看沿街的人来人往。

可供四辆马车同时并列行进的大路上忽然扬起浓重的尘埃,温芍连忙后退两步,看看躲过了扑面而来的尘泥。

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