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芍这才回过神:“好,咱们进去用饭去。”

这一战稍有些眉目已是半月之后的事了,兴城城门紧闭,与外面不通,四处风声鹤唳,不仅是兴城的百姓,就连温芍也闭门不出了。

程寂带来了好消息,北宁当初是用计才拿到的地,其实根本无法招架,面对顾无惑自然是节节败退,如今已经退守三十里之外,暂且还在等待北宁朝廷的命令。

温芍心下了然,北宁若是下令,多半是让他们撤退,既然这些地方守不住,且原本就不是北宁的,那北宁没有不放的道理,再苦苦僵持只会损失更重。

而且秦太后是将大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的,企图让她杀了顾无惑,她没有动手,便更没有胜算了。

然而顾无惑在得胜之后,所有人原本都以为他会很快结束与北宁之间的战争,谁知如此竟又拖延了两个月之久,直到兴城都快要入冬了,顾无惑才向朝廷上表还朝。

当初崔河是仗着南朔的河道上游在北宁境内,才肆无忌惮地以此威胁顾无惑,逼着他让出了属于南朔的土地,如今顾无惑虽然很快打了回来,然后难保北宁不会再使出同样的计谋,若是年年如此,总归是个祸患,未免夜长梦多,顾无惑在收复了南朔的领地后,便索性往北宁境内去了,成功扼住了上游一带,将其掌握在南朔手上,并立即派了大军驻守,让北宁再也没有反扑的可能。

等处理完所有事情,顾无惑回到兴城,兴城都已经开始飘起细雪了。

这是兴城在今冬的第一场雪,得知顾无惑即将回来的消息时,温芍正带着满满在雪地里玩耍。

满满在云始长大,云始比兴城入冬要更早些,往年这个时候已经是大雪纷飞了,满满很喜欢出去玩雪,可温芍怕他冻着,所以总是拘着他。

建京的冬季少雪多雨,温芍也不知道此一去何时才能再看见雪,那时离开云始时倒也没想起这茬,满心想的是其他烦心事,如今到了兴城,或许也是逐渐安定下来,一瞧见天上落下雪,反倒感慨颇多,满满一说要玩雪,温芍便领着他出去了。

蝉翼似的雪片落下来,连指甲盖一半的大小都没有,落在手心里几乎是透明的,顷刻间便化为水珠,如朝露一般纤细。

这样的雪,其实也根本玩不了多少。

小孩子的手心很热,满满瞪着双眼接雪花,可到最后总是接了一手的雪水,连个雪花的样子都看不见,温芍便伸出手去帮他接。

满满趴在温芍的手掌边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把雪片给吹化了,好歹囫囵能看个样子。

满满问温芍:“回到建京之后还有雪吗?”

“可能有吧,”温芍不打算骗孩子,与他认认真真说道,“阿娘很小就到了建京,很少看见建京下雪,不过偶尔下个几场,不过都不大,就和今日的差不多,也有下大雪的时候,但是非常少见。”

满满明显有些失落,恹恹地垂着大脑袋。

温芍继续说道:“建京虽然不太下雪,但是建京也很冷,那个时候阿娘一到冬天,满手都是冻疮,又痒又疼,倒是希望日日都是和暖的,千万不要下雪呢!”

“啊,”满满张大嘴,“那阿娘好可怜啊,满满给你呼呼。”

他抓住温芍的手,也不管上面还留有化开的雪珠子,鼓起小嘴使劲儿地给她吹起来。

暖融融的吹得温芍手里发痒,忍不住笑起来,与满满的小手握在一起:“好了好了,阿娘的冻疮早就已经好了,不用满满吹了。”

若不是满满,温芍已经很少想起以前了,她的人生仿佛总是一截一截的,总也不能连成一条线,恍若隔世一般。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檐下台阶上坐下,抬头看着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

雪仿佛比方才要更大了一些。

她没有去管满满,任由他在庭院中撒丫子乱跑,这么大小的雪,淋不坏人的。

地上洒了薄薄一片白色,踩在上面会有极轻极轻的细碎声响,满满的声音覆盖了一切,温芍抬着头,忽然看到眼前有阴影,这才发现是顾无惑回来了。

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战事总是吃紧,北宁原本已经退让,可谁能想到顾无惑竟然步步紧逼起来,这与他一惯的作风大相径庭,没人知晓他为何忽然转了性子,而北宁那边在一开始慌乱之后也很快重新制定了对策,全力以赴用以应对。

所以顾无惑少有能抽身回来兴城的时候,总共也才来过两三趟,都是不过夜就走,有时连一餐饭都来不及用。

终于结束了。

温芍不知自己为何也有想忽然舒出一口气的感觉。

温芍想要站起来,可是顾无惑却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温芍侧过头看看他,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就启程。”顾无惑咳了一声,稍稍用手掩住,“等天再冷一些,万一路上结了冰,便不好赶路了。”

温芍点了点头:“那是该早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