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伏黑惠2(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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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惊醒床上卷着被子的花,虎杖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准备两人的晚饭。
花确实不喜欢吃鱼,他烦恼地摸摸后脑勺。可是这样挑食下去的话,会有很多地方的营养跟不上。会不会是因为刺太多,花才不喜欢的呢。
他决定试试别的路子。少年走进厨房,系上小熊围裙,清洗双手准备处理放学后去超市采购的生鲜时蔬。通称是“车虾”的斑节虾泡在金属丝的网筛里,透明的虾壳均匀分布深棕色的轮状斑纹。
独特的颜色和肉质使得车虾成为做虾天妇罗的首选,依照大小不同长度的车虾还有不一样的称呼。10到15厘米的“卷”是最合适做天妇罗的尺寸,虎杖捏捏鼓鼓的虾头,透过壳能看到里面的深色内脏。
“呼,对不起啦。”一边嘴上说着抱歉的言语,一边既稳又准地掐住虾身的第二节,碰到一处的左右拇食指朝反方向一扭,甲壳上顿时出现一条细缝,显示底下晶莹雪亮的虾肉已被撕断。接着他对剩下的四只如法炮制,砧板上一字排开五只躺平的鲜虾,细小的颚足正轻轻颤抖。
因为虾类在自然状态下烹饪便会弯曲,而天妇罗追求的是舒展笔直的线条,既是为了方便裹炸和取食,也是为了追求美观,称为“のす”的技巧便应运而生。
锅中的芝麻油底部冒出小而密集的气泡,虎杖把手放在油面上,隐约察觉到升起的热意。现在还不到时候,他默默翻开搁在橱柜上的《儿童菜式大全》,里面提到虾肉过熟时肉质会变紧变硬,所以油炸温度和时间都要严格控制。
一般的天妇罗店会用180度炸虾,而山居是采取200度高温快速油炸的方式。成品天妇罗虾的表面变熟,而中心部位则保持在45度左右,还是生鲜柔软的状态,这个温度也是舌头比较容易感受到细微味道的温度,能够最大程度地展现虾的鲜甜风味。
只是虎杖翻来翻去,总觉得自己哪里漏忘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他把没有裹上天妇罗衣的车虾卷放进油里才浮出水面。“呜呜——糟糕!第一次家中自制天妇罗的尝试大失败,原因竟是忘记调面糊。浪费500日元的虎杖悠仁,你因浪费粮食等罪将接受法庭的审判……”
心疼得无法呼吸的虎杖咕咕叨叨自娱自乐,捏着虾尾巴的手坚持了整整十五秒,和高热的芝麻油亲密接触的虾已经被炸到连妈妈都认不出的地步了,炸掉的触须和足肢漂在油面上,像极了钱打水漂后留下的泡泡。
虾君一号英勇就义,归宿是虎杖家祖传的不挑食胃袋。
“这次,这次一定要成功啊——”厨房推拉门后传出温暖的、属于凡世的热闹声响,这是倦鸟归巢的时分,无论是在公园里玩的孩子还是都纷纷踏上回家的旅程。
只是在仙台以外的地方,正有许多人悄无声息地坐上夜幕下的电车或巴士,怀揣着一个相同的目的奔向这片节奏舒缓的土地。
伏黑惠由玄关进入大厅,淡淡的日光从庭院反射,透过纸门悄悄地进入室内。长桌倒映着前庭的天光树影,以及两边掩上一半的纸拉门。其实那并不是阳光,而是温和寂静的龛笼里投放出的微弱光线。
他没有开灯,缓步绕过大厅中央映照庭院之景的黑木桌,轻悄悄步入廊檐下深深的阴翳。大门、廊柱、墙壁都看不清楚,淡淡光线的柔和纤弱韵味洒落庭中静默的池面,仿佛褪色的泥金画。
这座由木匠冈本胜次郎于昭和12年建造的日式屋宅,经由五条家花费重金改造,植入基本的近代生活所需的设备后,仍旧完好保存了上个时代的古雅,留下光与阴翳的独特协奏。
这种隐匿在暗处的关心和照拂,倒和那个行事张扬的家主不太吻合。
倘若在年少时期注视这种具有无形寂静的幽暗,总会感到一种难以说明的轻微惧怕,但现在的惠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毫无炫目之感的微弱光芒从方形纸罩式的座灯里发出,悄寂调和走廊地板的纹理。
连呼吸心跳声也听得见的幽静,他望了望池泉回游式的庭院利用的国指定名胜——“双冈”的斜坡,朦胧薄暗的光线让一切模糊地泰然处之。
池水轻盈地捕捉光影,纤细的涓涓细流暧昧不清地描绘廊上缓步轻移的黑发少年。他的面容仿佛被幽暗沉静的水所滋润,薄薄的双唇透出吸引力的暗红。裸露在外的身体只是极小的一部分,颀白的面部和颈项却显得醒目而得体。
昔日的达官贵人迷恋“能乐”中饰演女性的美少年,恐怕也有类似惑人心神的姿容。纸拉门微弱的反光无力驱散长廊上笼罩的幽暗,反被浓阴沁入,永久静止地停留在奉纸上。沉浓的阴翳濡染了静步走过长廊的少年的发梢和衣角,玉一般半透明的朦胧肤肌上刻下清秀的五官,眼中沉静的郁色恍若深奥的池沼,又像衔着微光的梦境。
回环曲折的走廊通向他最常使用的居室和厨房,少年垂落身侧的手微妙地摆动,拇指下摆,余下贴在一起的四根手指屈成依次减小的角度。落在地上的阴影形如张嘴欲咬的蛇。
“大蛇。”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