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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身侧的“肉瘤”不知是被震动气浪波及还是其他,手臂竟晃动起来,轻轻地楼住了它。
这轻的像是怕将山怪伤到的力道,一如当年洪宣涨红了脸第一次抱它。
连严律都没想到一个早该在几十年前就死了的人竟然还能有反应。
从进到地下洞穴到现在, 名叫“洪宣”的人给严律的感觉始终都是一个积攒了许多孽气的肉瘤,连呼吸都像是靠着山怪才有的一种模拟“活着”的状态。
山怪在短暂的愣怔后被喜悦冲昏头脑,甚至来不及去顾忌隋辨等人越发稳固的阵, 也管不了被薛清极的剑阵穿透的树根根须,只颤抖着声音抓住洪宣的胳膊:“你醒了?你醒了!”
被他抓着胳膊的洪宣身体晃动,片刻后缓慢地睁开眼。
山怪脸上的喜悦之色在看清楚爱人的双眼后冻住了——
那眼睛里不仅毫无神采,甚至蒙着一层灰黑色发霉变质后才有的绒毛, 当中隐约可见和树根中一样的游丝臌胀, 血管似地在眼球上浮动,眼眶周围也开始缓慢浮起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将原本就已经和树皮一般开裂的皮肤顶起。
这并非正常人族会有的眼睛。
“他被彻底寄生了!”严律惊诧的声音中暗含怜悯, “你已经压不住孽气, 自己虽然是靠着大阵阵眼化解了一部分才撑到现在,他却只是个肉体凡胎常人魂魄的凡人, 哪儿撑得住这么长时间的孽气供养。”
山怪感觉掌中握着的枯瘦胳膊打滑发腻,垂眼看去, 洪宣皮肤好像软糖外层的糯米纸,粘在它的手上一同被带了下来, 露出的却并非血肉模糊的肌肉, 而是树须一般不知何时已经填满了洪宣身体的秽肢。
秽肢从伤口处一窝蜂涌出,像胳膊上生出一条条新的手臂,每根都生有畸形的手, 狠狠抓进山怪的身体, 竟然硬生生地开始从它体内掏灵力和孽气。
这些秽肢带动着洪宣无法挪动的手臂抬起,勒在山怪的腰部, 从严律的角度来看倒真的像个搂抱的姿势了。
巨大的喜悦过后是巨大的恐惧和痛楚,山怪似乎已经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它很想完全扭头过去看着爱人, 但两人的一侧脑袋紧紧长在一起,无法随意扭动。它只能感到紧贴着自己的洪宣的身体内似乎还有更多秽肢在顶着皮肤,随时都可能“破土而出”。
几十年的强留,山怪让爱人成了一个盛满孽气的完全寄生体。
严律不忍再看,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头顶剑阵仍在,剑雨之中薛清极依旧立着,嘴上的血在严律回头前被迅速抹去,对他点了点头。
在长成后,薛清极展现给严律的狼狈模样就越来越少,哪怕是刚大战一场就要跟严律见面,他也得先把脸上的污渍洗去,再细细整理了衣服掸去灰尘,这才肯让严律近身。
那会儿妖皇只是觉得他瞎讲究,后来许多年顶着与他相似面孔的转世个个儿灰头土脸,那些讲究全都忘了,再不会把自个儿收拾出个人模样再跟严律讲话的时候,严律才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薛清极那时的讲究的。
他并不介意沾染上血和泥,却总是耐着性等薛清极擦干净了手再碰他。
因为这份儿重视是他独一份儿的,只留给他。
严律刚才是已经见到薛清极满脸血的模样的,这会儿回头见他不知何时又给悄悄擦掉了,好像理所当然地粉饰太平掩耳盗铃,顿觉一阵气恼,但又从这气恼中升起一丝熟悉的无奈。
薛清极附近不远处,隋辨起的阵也已经完全开始运作,老棉和肖点星一点也不敢挪动,唯恐影响这阵的运作。
董鹿人虽然还盘腿坐在地上,浑身却已经被汗水浸透了:“隋辨,你这阵怎么还不见效啊?!快点儿,老娘要撑不住啦!”
连她都爆了粗口,其他几个小辈儿立即因为压力和耗损带来的痛苦而泄愤似地骂起了脏话。
“血和灵力得完全渗透这阵才行……”隋辨不敢分神,闭着眼感受着自己大阵中灵力的走向,忽然睁开眼吼了声,“就现在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开阵!”
老棉早已筋疲力尽,吼道:“开阵!”
“开阵!”
以三方鲜血和灵力汇聚而成的阵光芒更盛,被薛清极瞬间击散但仍在扭动着的树根抽搐着停止扭动,当中分泌出的游丝好似被撒了一把驱虫药的蟑螂,竟纷纷从树根中被挤出。
斩落在地被飞剑贯穿的树根在开阵后自内向外排除阵阵浑浊雾气,不过短短几秒便全部枯萎,原本铺满了地面的树须顷刻间枯死大半,只有山怪还占据着的主干那部分还是正常的样子。
这烟雾四散弥漫,直往人的身体里钻,吸入一点儿便感到心神不稳。
竟然全都是孽气。
“柏树常年被迫接受山怪服用的孽气,才暴长出这许多多余的根须,”薛清极环顾四周,眉头锁起,“和秽肢是一样的东西,此时凋落,阵眼重新归位,便将这些都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