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严律愣了下。

“对不起,要不是我爸跟我哥……我们家的丹场……”肖点星急喘了几口气儿,苍白的脸颊泛起激动的红,“很多人都不会死,很多妖也不会死,大胡,孙叔,老棉的腿,老太太的手——”

他话未说完,就已经被严律按住了脑袋。

妖皇的右臂上云纹缭绕,肖点星想起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他就盯着这条花臂羡慕得要死。

从没想到这只手会有按在自己头上的那天。

妖的掌心,原来和人没有区别。

热,坚定,包容,平和。

从上压下,把他的魂儿按进了身体里。

“都过去了。”严律说,“都过去了,孩子,没人怨你。”

肖点星只感觉自己麻木的四肢终于有了痛感,血液终于在体内流转,冲击的掌心和脚底发麻。

鼻腔中也终于能嗅到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

好像漂浮在空中许久,终于回到了人世,终于要开始面对死亡和真相。

他听到严律平静道:“但你心里的坎儿,只能你自己跨过去。我是妖,不知道你们修仙的都修什么,但你不可能就一直坐在这儿就算修行了,对吧。”

他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扒拉了两下,按在脑袋的手挪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律不再多话,看了眼薛清极:“孙化玉在病房里头,我先进去看一眼,你在外头等会儿?”

薛清极见他这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搓火,但皱眉看一眼肖点星,又忍下了这口火气,对严律“嗯”了声。

想进病房需要有人带着,严律朝佘龙扬扬下巴,俩妖朝着肖揽阳的特殊病房走过去。

听到身后沉默片刻,传来薛清极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你的剑呢?”

严律悄默声地回头看一眼,见肖点星愣愣地看着他。

“你的剑呢?”薛清极难得好性儿地重复了一遍,“难道已经连自己的剑都不记得了?”

这话颇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肖点星抿起唇,不明所以地化出自己那把“揽星”。

再看这把剑时,心境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

他脑中刚浮现起再仟百嘉时亲眼目睹的那一幕,就感觉一只手挑起他的剑尖。

薛清极的声音很低,却很沉:“事情尚未了结,有它在,你的怒火和悲愤就总有宣泄的方式。”

肖点星浑身一震,抬眼看向他。

“今日起,剑就是你最握得住的东西了。跨不去的坎,便持剑劈碎了试一试。”薛清极看着他道,“握稳了,别放下。”

他语调是一贯的温和疏离,和除了严律之外的任何人都好似隔着一层。

但这话里的意思,却像是给肖点星起了一道照明的符。

光虽不大,却很亮,让他看清了自己手里竟然时刻都握着的东西。

肖点星不自觉地握紧了自己的剑,但下一秒,心里的东西却终于炸裂开,忽然哭出声来。

泪水从原本干涸的眼眶里流出,鼻涕也来不及擦,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嚎啕痛哭。

疲惫、委屈和悲痛全部席卷而来,肖点星的哭声撕心裂肺、声嘶力竭,连带着隋辨也红了眼眶,跟着肖点星抱头痛哭。

薛清极万没想到自己头回安慰小辈儿,竟然把人给安慰哭了,眼神慌张地看向严律。

剑修和妖皇的目光在空中撞上,就瞧见妖皇当即装作眼瞎耳聋,一摆手脚底生风地窜进特殊病房,把哭的稀里哗啦的仙门小辈儿丢给薛清极这个仙门老年人处理。

特殊病房专门也有隔音设备,一踏进来,屋外的动静就听不到了。

“哥,你不管外头吗?”佘龙听到肖点星那哭声也难免动情,眼眶红了一圈儿,鼻头发酸瓮声瓮气道,“我看那俩小子得哭背过气儿去,您那个对象可不像是会在人家哭的快喘不上气儿的时候给人拍后背的类型。”

严律听他这么说薛清极,瞪了他一眼:“他性格就那样,又不是坏心眼儿!”继而又叹口气儿,“让那小孩儿哭会儿也好,暂时别让他看到他哥的样子,等做好准备再说,不然怕他受刺激。”

佘龙低声应了,抬眼看向前方的病床。

整个特殊病房内只有一张床,床两侧一侧摆放着现代医疗仪器,另一侧却摆放着镇孽用的法器,肖揽阳身上只搭了个毯子躺在床上,还在昏迷,浑身贴着符纸扎着银针,手脚经脉则被妖族以发丝编织成的拴魂索束缚,封住了经脉。

这模样要是落在肖点星眼里,指不定又得把小孩儿给刺激成什么样。

孙化玉正弯腰记录着检测仪器上的数值,见严律和佘龙进来,立即点头打招呼:“严哥,身体好多了?你之前的样子真是吓人。”

严律摆摆手:“他现在情况什么样?”

“吊着口气儿。”孙化玉眼神暗淡,“他有癌症,你们知道么?”

严律一愣,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