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仲夏,天气渐热。

午后。

酒肆内空空荡荡,无甚食客,只有一张桌前,裴楚和陈素相对而坐。

陈素正端坐在桌前写写算算,时而蹙眉,时而苦思,学习的进度不错,已经到了四则运算的乘除法篇。

裴楚其实原本只是想随意教陈素认识一些文字,但后来怕陈素无聊,干脆制定了作业。

本来教学的东西他早记不清了,得益于有一段时间曾帮亲戚辅导过小孩作业,是以有些印象。

裴楚手里捧着的则是一本名为《科仪杂谈》的线装书籍,这本书是他前两日被狄五斗邀到杭家后,无意间问起时,杭家家主杭户便让裴楚去家中的藏书挑选。

杭家虽不是诗书之家,但在杭家集已有百年,是实打实的大户,早先还出过几个流官,是以珍藏有部分书籍。

这方世界不乏鬼魅精怪,自也有僧道巫觋,虽昔年被禁妖司所压制,少又显圣,但大抵上来说修道出家,依旧颇为常见。

要不然裴楚也不可能在杨浦县时,彭都头也不能半买半改给他弄了一张度牒。

裴楚之所以翻阅这本《科仪杂谈》,自是有原因的。

在道家之中科仪又称为,斋醮、道场、仪轨或者法事。科,科可解做程式。俗话说“照本宣科”,即是本着一定程序敷演如仪。

仪,则为典章制度的礼节程式、法式、礼式。

他想要获得“九牛神力”这门道术的玄妙,需要供奉香案,开坛做法,自然要懂得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关于易经、数论的书籍,裴楚有些能看得明白,有些却还不甚清晰。

“裴兄弟,东西我与你买来了。”

酒肆门前,周五微微喘着粗气,一边抹着汗一边将一个大竹篮递到了裴楚面前。

裴楚连忙放下书站起身,从周五手中接过竹篮,笑着谢道:“麻烦五哥了,着实过意不去。”

“哪里的话,你又没少我银钱。”周五用衣袖甩了甩凉风,笑着道,“还得多谢裴兄弟住我店中,这几日我这酒肆生意都比往好了几分。对了,裴兄弟,你在我这店里贴的几张符,当真是好用,这些日子厨房仓库鼠蚁蜚蠊都见不到了。”

裴楚笑了笑,掀开竹篮上的一层白布,随口问道:“周五哥,不知道那牛头山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暂时未听说。”周无顿了顿,又道,“杭家已经派了不少人外出打听,一旦那个乌二露头,定然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

“辛苦五哥了。”

裴楚轻轻点头,他虽然对于乡人能否发现那乌二持怀疑态度,牛头山那位二当家或许也是妖魔,有飞行之能,如果不露面,普通人想要查出端倪恐怕不容易,但目前也别无他法,只能等待。

“分内之事,算不得辛苦,大家都盼着找早点找到那厮,也免得日夜挂心。”

周五看裴楚掀开竹篮,又笑着指了指,“裴兄弟,桃杏这时节还有几分生涩,李子倒还好,可堪入口。”

篮子内放着的,正是裴楚让周五帮忙购买的五果,其中枣和栗自不必提,这两样是干果。

而桃、李、杏三样,还算在时节上,一些早熟的已经颇为可口。

裴楚从篮子中挑出了几个品相不错的李子和桃子,放到陈素面前,冲她使了个颜色,“去洗洗。”

“嘻嘻,谢谢哥哥。”

陈素倏地站起身,一脸雀跃地抱起了水果,朝着酒肆后院跑去。

看着陈素小跑着进了后院,周五面露微笑,他两夫妻成婚多年,一直没能有子嗣,是以平日里多个陈素,总觉得店里格外多了些生气。又看向裴楚道:“裴兄弟,你让我买这些蔬果,怕是吃不完吧?”

裴楚不经意地朝店外看了看天色,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接着转头朝周五道:“五哥,今晚我可能会在后院开坛做个法事,还望五哥通融。”

“原来如此。”周五再看这些蔬果,明白过来,“不妨事,裴兄弟如有需要,只管吩咐。”

裴楚又看了一眼酒肆外,“还真需要再麻烦五哥,请五哥帮我准备九个面饼,捏成牛状,每个都要九钱重。”

“嗯?裴兄弟,你这是要做甚?”周五听到这里,登时疑惑起来。

裴楚笑了笑,没有解释,这门道术他现下还不知道能否成功,只是道:“还请五哥先帮我准备着,务必每个重量都不要出错。”

“好,裴兄弟你且稍坐,我这便去准备。”法术之事,周五也知是禁忌,不再多问。

“我也去。”

陈素咬着个桃子刚从后院出来,听到两人后面的话,立时将几个洗好的蔬果往桌子上一放,跟着周五去做面饼。

裴楚知道陈素是写作业怕了,也不阻拦,任他和周五离去。

在两人离开后,裴楚重新在桌前坐下。

先是读了几段《科仪杂谈》,觉得没太多滋味,又默默回想了几遍一些学过的符箓咒语,最后注意力全部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