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及智慧俱寂静,又放光明号涅磐,薪尽临当火灭时,我为顶礼无上尊……”

三头的黑色佛陀,一作平和相,一作怒目相,一作妖鬼相,各不相同,却又无比和谐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巨大的身形从幽邃的山谷一直朝天空探出了大半个身体,宛如亘古以来,这佛陀巨像就已矗立在了此地。

俯瞰人间苍生,坐观云起云舒。

“于阎浮屠大姻缘,我为顶礼无上尊……”

“百千劫中说不尽,我为顶礼无上尊……”

“尽形修惭法,证极乐菩提,我为顶礼无上尊……”

天上地下,一声声的梵音不断响起。

裴楚再次觉得周遭视野似变得恍惚,尽管此刻山谷之内还处夜间幽暗,可于他而言,与白日无异,皆能洞悉分明,看到整个山谷被那浓郁的黑色气息说笼罩覆盖。

只是,在两声佛喝之后,裴楚身形骤然感觉到了僵硬,仿佛身心脱离开了一般。

身体处于一种极度的疼痛当中,仿佛刀剑加身,仿佛烈火灼烧,而心灵却又处于一种平和安详的境地。

眼前似乎看到了格外温暖明亮的光芒,有无数人影闪动,笑容温和,有天花落下,有金光灿烂……

那金光之中有一尊金色的佛陀,似在他招手,仿佛在一声声呼唤:

“皈依我,膜拜我,礼赞我……”

裴楚头脑昏沉,只觉心中由衷的生出一种顶礼膜拜之情,似想朝着那佛陀亲近,想要匍匐,想要赞颂……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上有许多宛如星火的微光升腾而起。

神魂、精气、法力,都在伴随着那点点微光朝着黑色的三头佛陀飘了过去。

嗡嗡——

裴楚手中的却邪剑剑身轻颤,发出嗡鸣之音。

却邪剑为当日陈靖姑所赠,是能够屠龙弑神的法器,裴楚从离开越州之后,一路持之斩妖除魔,早已心意相通。

此刻,神剑示警,裴楚再一次从那种浑噩之中惊醒了过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落在了地上。

两声佛喝真言,已震得他气血翻滚,即便得“九牛神力”之中六牛改善的强健体魄,这时也是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虚弱和萎靡。

他身体周围遍布枯萎的草木和走兽虫豸的尸体,一股粘稠的黑色气息正一点一点将他缠绕,而心神魂魄,仿佛要脱离了身体。

这些黑色的气息,裴楚再熟悉不过,正是那感染了无数生民百姓的疫气。

普通人的身体粘上一点,几乎就会被感染,沦为尸鬼尸魔之类的怪物。

裴楚狠狠一咬舌尖,猛然振奋起了精神,再度望向老僧,双眼里迸发出了决绝精芒。

“果然是佛魔,手段诡异!”

若对方并非以数十万生民百姓献祭,作恶滔天,裴楚此刻说不得就要退去。

什么是释家佛门和儒道朝廷的恩怨,都与他毫无瓜葛,他不想管也不愿意理会。

可这老僧,为了一己之私,闹得天怒人怨,献祭无数生民,祭炼邪法。

裴楚即便心中忌惮,方才差点又着了对方的道,可也已然打定了主意。

“我来此间,便是除魔!!”

咔咔咔的细微声音响起。

裴楚周身缠绕的浓郁黑气,被他强行一点一点挣脱开,手中的却邪剑光芒大盛。

“风!”

裴楚一声轻喝,周身的气流倒卷,狂风大起。

那犹如实质又无孔不入的黑色气息,被他呼来的狂风逼退,容出了一小块的空隙。

再度仰头望着虚空之上颂念梵音的老僧,还有老僧身后的巨大佛陀虚影,裴楚双脚猛然在地上一踏,绢云再起,人已飞起。

今日这一战,不比他前番面对山神江主邪教妖人,即便是绝境,可身旁始终有可刎颈的豪杰能托付后背,有大好男儿与他并肩。

这次,他是孤身一人。

此间的道门、儒门和浮罗教众人,莫说现下已遭了重创,即便个个完好,实力强横,但他们和裴楚也并非一路人。

可那又如何?

大丈夫横行天下,除魔降妖,为生民立命,若有不成,以死报于苍生!

自离凯越州之后,裴楚道行法力渐高,实力越来越强,又经历了诸多神鬼之事,斩杀了许多妖魔邪祟,见了人间疾苦,心境与他最初来此方世界时,已经大又不通,行事也不复往昔那般懵懂莽撞。

可他心中一腔热血依旧。

既来此间,总要舒我胸中意气,总要杀得那头顶之上的人物胆寒,总要为那命如野草的苍生,杀出一线天光。

数十万生民肉身沦为尸鬼尸魔,魂魄被拘禁献祭……

这等泼天一般的大事,可这方世界里,可算有力者,不过是来了大猫小猫三两只过问。

“我发宏愿时,不使生民无归处……”

裴楚人在空中,身上衣袍猎猎,眼里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