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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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块头打了个饱足的酒嗝,也不知酒醉还是花醉,看花看得更入迷了。
同席之人看花,元熙载也在看。
只是元熙载看花时不喜说话,喜爱静静地看,在花下?浮起遐思?,也是自己对自己说:
“若非多年?如一日?的不甘心,这花岂会开到这里?”
在大概十几年?以前。
长安有户元姓人家,书香门?第,高门?大户。
元家家主任职礼部,斯文谦和。哪怕在早已颓败污浊的大魏官场,元家子弟也都像是一股清流,并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当年?有两个很有名的人物评价过元家。
其一便是当朝萧相,赞曰“满门?清贵,诗礼风流”。
另一人则是名将苏振威,话说得很直白:“读书人,挺好?的。”
而就是这么?个被文臣武将巨擘都认可的元家,在它仿佛不惹尘埃的青砖高墙之后,有一处见不得光照的隐秘角落。
是元家的柴房。
又或者?说,那是由柴房改建而成?的,元氏庶子的小屋。
八岁以前元熙载就住在这里。没个正式的大名,来往仆从们为叫他叫得方便,八岁以前敷衍地称一声“小郎”。
小郎身边没贴身丫鬟婆子,但每日?有人轮流来给他口吃的。
小郎很早以前就学会了自己洗漱,自己换衣服,后来还会简单修点东西?。柴房夏天漏雨冬天少炭。但小郎很皮实?,或者?说不知道什么?叫做舒服,在清贵如许的元家如野草似的活着。
被元家既不当主也不当仆的养着。
可是孩童毕竟是孩童,哪有能够完全安安分分的时候?
八岁那年?小郎好?奇,偷偷避过下?人视线,跑出柴房所在的区域玩耍。
他跑出扇白墙灰瓦的月牙门?,他这才?发现原来除去自己活动的那片区域,这座府宅居然极大!
这边到处绿水碧树,在葱茏生机掩映之下?,有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燕子呢喃停在房檐,暖和的流光在房瓦浮动。小郎高兴极了,又惊讶极了,眼眶睁得都有点发直发痛!
原来不过几墙之隔。
还有另外一方天地。
他当然不想就这样瞧瞧算了。他沿着最幽深的花/径,在鸟语声声中左顾右盼,一步一好?奇地探寻周围的环境。
他脚步停在悬挂着许多素色垂幔的一座别致的楼阁外面?。觉得这楼像仙人住的。
如果不是仙人住的,又怎会有那么?多薄雾般的轻纱飘飘舞舞?
小郎登楼,呆呆地拨开道轻纱。
楼梯两侧悬着挂轴,上面?有字,他认得许多,哪怕那些字不过是下?人们算账记账、买菜买肉时所常用的俗字,他仿佛天生对字就记得很清楚。
“一,去……”
“春,酒……”
他边念边拨开幔帐。
纱幔后是楼梯的尽头。
小郎眼前是间满是书画藏书的屋子。
那屋里那么?大,站着的有两三个书童,坐着的却?只有一个,那人好?像跟自己年?龄差不多,他曾经远远在府里见过。
可是那个人穿得那么?好?,容姿优雅,不惹纤尘。皎皎如明月似的。他屋里地毯又很干净。
使得小郎不由止步。
垂头呆呆望着鞋面?,露着脚趾头,小脸不知何故,刷地一下?,泛热泛红:
“对,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毕竟我是你长兄。”
“兄……兄长!”
原来我也是有亲人的吗?小郎哭了。
他想要被尊重
因他唤出这声“兄长”。
主母降罚, 小郎被罚连续三日不能吃饭。
饿肚子的感觉太难捱了。
下人也不给水。
夏季暑热,小郎躺在柴房饿得胃痛,捂着肚子?左右打滚。
他?能?感到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慢慢滑落, 他?伸出舌头去够那滴汗, 汗珠是咸咸的, 他?努力咽了咽口水,喉咙却干得?很, 让他?吞口水也宛如吞刀子?。
“给我水……”
“给我饭。”
“我好饿。”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
柴房外下人们置若罔闻。任由他?从床上滚到床下,随意?他?耍赖撒泼。
小?郎哭嚎到没有力气了……
死亡对没经历过多少事的孩童来说?, 比灭顶还痛苦,他?在盛夏的星夜弓着身子?, 一分一秒地?熬着。
直到听见外头闷雷滚动,要下雨了。
雨点噼啪往房瓦猛砸。像豆粒儿倒在地?上似的。
小?郎狠狠地?咬紧下唇,他?往柴房外面爬,在泥水里打滚,目的是房檐下,那里有成串的水流,能?续他?虚弱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