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棋瑞垂着眸, 无声无息端坐。

车开进江家庄园,停靠在主楼前。

后座两人先后下车。

进门,换鞋。

管家一如既往地躬身立在门边。

接过江泰弘脱下的外套,恭敬开口:“先生,饭菜已经备好。”

江泰弘径直往餐厅走去, 没有像过往一般,一进门就让管家拿来藤条。

甚至接下来一整顿饭,他都未开口说一字。

神色如常得仿佛根本没看到, 不久前江棋瑞在校门口与“无用”的人进行的“无用”交际。

可江棋瑞不信他没看到。

于是沉默变得诡异。

看着满桌颜色鲜艳的菜色,江棋瑞胃口全无。

囫囵吃下几口,待到临上晚课的时间,他站起身。

转身刚要离开, 一直沉默的江泰弘忽然开口。

男人坐在餐桌主位上,仰头看向站在桌边的江棋瑞。

虽然是仰视,神情却蔑视。

他抛了个问题给江棋瑞。

“你知道少年人和成年人, 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江棋瑞停下脚步, 转回身看他。

他没有开口回答, 江泰弘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拉下领口的餐巾随手丢到桌上,江泰弘语气轻蔑。

“少年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 爱不自量力地做一些没用又麻烦的事情。”

“愚蠢得可笑。”

上完夜里的课程,江棋瑞回到房间。

今天的课不难,他却上得比过去几个月都要疲惫。

洗过澡,坐到桌前。

晚餐时江泰弘的话不可避免地再次浮上脑海。

江棋瑞心不在焉地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搭到一半的机车模型。

关了卧室灯,点亮桌上台灯。

盯着模型图半晌,都始终没能搭好一块。

江泰弘为什么要忽然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管家还是把他近几个月的情况上报给江泰弘了?

又或者,江泰弘从什么别的渠道得知了?

可不管是哪种,以江泰弘的性格,都不该是今晚这样的处理方式。

江泰弘从来引以为傲他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一旦触怒到他,他会以一切最直观的刑罚,巩固他不可撼动的地位。

而不是像今晚这样,只丢给江棋瑞一句似是而非的讥讽。

江棋瑞拧紧眉,心不在焉地缓慢搭着机车模型。

零件一点点拼搭。

他忽然又想到一件同样算得上奇怪的事情。

过去江泰弘也会出国出差。

短则两三天,长则两三月。

他长时间不在家是常事,因此江棋瑞这几个月并未深想。

如今想来,这次江泰弘出国,竟在国外待了快有半年之久。

江氏的业务,目前江泰弘并未让江棋瑞有任何接触,因此江棋瑞无从判断,一次出差长达半年之久是否正常。

指尖倏地传来一阵刺痛。

江棋瑞回过神,看清手里新拿的零件未修整边角,食指指腹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

鲜血渗出。

他拿着手里的零件站起身,走进浴室。

将零件上的血渍冲洗干净放到一旁。

江棋瑞看着被冷水冲得发白的指腹伤口,眉心再次一点点拧紧。

第二天早上。

一整个早自习,江棋瑞都始终心绪不宁。

下课铃一响,他拿上桌角水杯,径直起了身。

同层楼两侧都有接水的地方。

江棋瑞拿着水杯走出教室,没有去靠近他们班的接水处,而是往八班的方向走去。

路过八班窗前,他放慢脚步,微侧过脸。

宋思玺坐在靠窗最后一排。

春日的阳光洒在高大的少年身上。

少年神色如常,懒洋洋靠着墙,姿态闲适地在与同桌纪锐泽进行刷题比拼。

前排的禹子琪啃着面包,转过身跟后座的两人说话。

视线扫到从门边经过的江棋瑞,他连忙抬手拍了拍宋思玺,而后隐晦地示意他往走廊看。

少年轻转笔,掀起眼帘。

与从窗边经过的少年对上一瞬视线,他微启唇,眸中含笑的,无声轻吐出:早上好。

江棋瑞悬了一早上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离开时,他听到禹子琪的吐槽。

“钱景澄这小子又翘课了。”

“他的选秀初赛开始报名了?”

“好像吧,我记得是四五月来着。”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一切都与寻常无异。

好似江泰弘那天夜里异于过往的讥讽,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周五,宣城下了雨。

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