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殊正站在那里,隔着人群、隔着无数神情各异的目光,凝视她,眼中晦涩难辨,是如海般无边涌动的情绪。

四目相对,一切都安静下来,唯有彼此的注视,占据了这世上全部的空间。

耳边,是桑茂的声音,威严中,带着无法藏匿的欣喜,用力牵着她的手,向着所有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儿,宋荔晚。往日她身子骨弱,高僧言说,不可让她现于人前,如今,终于可以和大家见面了!”

二十六年前,桑家主母宋风泠产下一女,因是早产,诞下之时便体弱多病,从来不信鬼神的桑茂,为了妻女,三跪九叩上了佛望山,终求得高僧一言,要这位桑家小公主自此隐姓埋名,直至有朝一日,“失而复得”之时,方可现于人前。

那时桑家上下都不懂,“失而复得”是何含义,后来明白,却已经太迟——

宋荔晚三岁时离奇走丢,整个桑家如陷噩梦,发了疯一般地寻找,却到底一无所获。

桑茂以为,他的小公主是被仇家所绑,五年之内,所有同桑家曾有过冲突摩擦的家族尽数覆灭,圈中都说,桑茂是图穷匕见,不顾家训再也不掩饰野心,却只有他们桑家人知道,他们只是想要寻回他们最珍惜的宝物。

而如今,宝物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怀中。

失而复得,原来如此。

哪怕她早已认祖归宗,可无论见过多少次,桑茂望见她,心底都心潮起伏至极。向来严苛肃然的桑家家主,这一刻,在众目睽睽下,却老泪纵横,牵着宋荔晚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我的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宋荔晚眼睛也开始发烫,眼泪含在那里,像是明亮的星星,她看着桑茂,忽然在想,好奇怪,她明明想象过无数次,如果自己有爸爸,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一次想象的模样,和桑茂一样,可现在却觉得,她的父亲,就该长这样的模样。

“爸爸。”她小声地喊他,“爸爸我回来了,你不要伤心。”

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不伤心!

桑茂牵着她的手,只想要把这世上一切好的东西都双手赠给他最爱的小公主,恨不得要所有人都来见证,他最心爱的女儿,终于回来了他的身边。

桑茂向着众人,欣喜若狂道:“今日要小女同诸位见面,是希望诸位能够给我桑茂一个面子,往后相遇,能看顾小女一二,免她再受委屈。”

台下有人应和道:“桑大哥您的女儿,就是我们的侄女,我们做叔叔伯伯的,自然要好好爱护她。”

桑茂便笑了起来,又对宋荔晚说:“乖乖,你母亲身体不好,今日不能来现场,等过几日,我领你回去和她见面。不过今日,我还要给你一个惊喜——”

宋荔晚心中猛地一跳,似是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她却无法分辨,这究竟来自何处,只好和桑茂道:“爸爸,这是你的寿宴,怎么还要送我惊喜?”

桑茂却只拍一拍她的手,慈祥地笑着,引着她向另一侧看去。

另一边,正有人自台下缓缓行来,手中一束玫瑰,似燃烧的烈焰,美得醉生梦死。

灯光大盛,映在他苍白清癯面孔之上,勾勒出精心雕琢的弧线,狭长凤眸昳丽漆黑,内里却有翡色光影明灭起伏,一举一动,自有矜贵雍容,令人望之,如珠玉在侧,只觉满袖生香。

厅内一切的喧哗之声都远了,宋荔晚眸中,只剩下他一人,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他身量高,立在她面前时,将灯光都熄灭。

宋荔晚几乎无法呼吸,望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剧烈地震颤。

他向着她,微微俯身,微笑时,如玉山倾颓,泻珠碎玉,那高不可攀的冷峻神色,却都被一抹温情所取代。

“靳长殊……”宋荔晚艰难地,喃喃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的荔晚。”

那开得正盛的玫瑰递向了她,似是无法抗拒的宿命,归入一直渴望逃脱的囚徒身上。

聚光灯炽热如最盛大的一场梦境,宋荔晚觉得面颊微微发烫,明明不想看他,视线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分寸。

到底,那束玫瑰落入她的掌心,被小心地清理掉了全部的尖刺,只剩下最美好的部分,被他亲手,交入她的手中。

他偏冷的嗓音清越低沉,仿若这世间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连带她一起,都无法逃出他的身侧寸步。

“我来找你,兑现你的承诺了。”

同他清冷若玉石撞击般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桑茂苍劲快意的声音,向着所有在场的人宣布说:“这位,诸位想必也认识,靳长殊,靳家的掌权人,同小女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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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长殊站在台下,凝视着台上的宋荔晚。

她在灯影璀璨处,美得如同幻梦,那耀眼的光,将她的肌肤照耀仿佛一抹泡沫,将要在那热意之下融化了。

“她很美,是吗?”

一旁传来女人有些嫉妒的声音,靳长殊微微侧眸,看到桑夺月坐在轮椅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