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向来敬畏活人的野心—因为他就是这么死的。

所以他对津元这看似逆天的话毫不怀疑:“逃轮回倒是不难,问题是洛山宣要逃到哪里去,他要是想霸占你这山,估计齐遇这么多年根本就是白忙活。”

洛山宣死后得有归处,可幽冥那么大,不在阴司管辖内的区域也不小,想要查,就得下阴路。

问题是谁去?

齐遇?她一个大活人,功德深厚成唐叁藏,怕不是下了阴路能成行走的血包。

津元?

倒不是杜仲怀疑她,只是现在的津元

可只有查到洛山宣的老宅才能抓住这个人,阴司和阳间都有洛山宣的势力,不这样做报不了仇。

津元决定下阴路。

回到酒店后,她和齐遇商量:她顺着阴路找线索,齐遇回去向转轮王借令调集阳间的人手。

津元道:“现在不是以前了,阴差也惜命,要他们无缘无故下阴路查案是不可能的,这阴路只能我去。”

齐遇也知道,她只能道:“我尽可能在阳间和你保持一致。”

但是在那之前,津元伸了个懒腰:“先享受十月一吧,我可不想回头给你发叁倍工资。”

“行,你是上司,你说得算。”

两人在房间门口分别,齐遇进房间前提醒津元:“村里要招待你吃晚宴,别睡过头。”

“知道啦。”

大概是近乡情怯,津元对于晚上的宴会有点抗拒。

其实也有别的因素在:她和齐遇她迟早得想起来,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遇的父母。

津元怀揣着压力补觉,导致睡觉的时候也没怎么安生。

她正在逐渐记起曾经的事,她回到了自己的山,大山正在将记忆还给她,只是这些记忆是混乱的。

下午五点半,齐遇出门打算叫津元去赴宴,她敲了敲门,里面却没应答。

齐遇走下楼,问前台工作人员有没有见过津元。

“津元女士?她被二姑婆拉走了。”

“行,那我去找二姑婆。”

齐遇从小生活的这个村子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少有外人进来,也少有人出去,几乎都是本村内部通婚。

这些年下来,整个村子都带点亲戚。

二姑婆年逾九十,她闲不下来,每天都想干点什么。

可她都九十多了,村里哪里敢让她干别的,只能给她分配个择毛豆的活。

津元正陪着二姑婆一块弄豆子。

而不远处的村长大院正在热火朝天地为津元准备晚宴。

齐遇也找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她看津元袖口扎紧,问:“疼吗?”

津元甩着高马尾摇头:“睡觉时候压到都没事呢。”

“小鱼儿也来了,”二姑婆上了年纪,她反应慢,耳朵也不好使,才看见齐遇坐在她对面,她从兜里拿出一把糖,塞进齐遇手里,“不干这个,二姑婆给你糖吃,吃糖。”

“谢谢二姑婆!”

齐遇喊得超级大声,她动作夸张地将一颗糖拆了放进嘴里,又撕开一个喂津元。

津元还挺不好意思的:因为二姑婆刚才说得话。

齐遇安抚完二姑婆,小声问津元:“二姑婆拉你过来做什么?”

齐遇靠得很近,十月一的山间夜晚已经凉风吹袭,可是齐遇的这句话让津元又想起夏日的暑气。

一样的滚烫。

二姑婆看见她俩凑得近,她放下毛豆,抓住齐遇和津元的手,让她们握住彼此。

二姑婆问:“小鱼儿,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婚礼?二姑婆死之前,还能不能看见你结婚啊?”

津元脸红地转过头去,齐遇笑声清爽。

“快了,到时候请二姑婆坐上座!”

“好,好。村子里就属我们小鱼儿有出息,二姑婆要等着看嘞。”

津元忍不住抽回手轻怼了齐遇一下,她小声说齐遇:“你都和村里讲什么了?!”

齐遇倒是坦荡,直言道:“就是说非你不嫁非你不娶什么的。”

津元不是不上网,她知道国内对于同性恋的态度不算友善,尤其是这种偏远山区,可想而知当年齐遇提出来时引起过多大轰动。

可是齐遇还是坚持住了,就像她这些年的开发景区。

她什么都做好了,只等她回来。

津元拿出手机,将准备一下午的文字从备忘录里移到微信。

她戳戳齐遇:“你看手机。”

“怎么,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

齐遇拿出手机,是津元给她写得一封信:

【齐遇,见字如面。

今天是十月叁号,原谅我,我记起来的事情还不够多,我现在是想起来一些你出生前的事。

其实,是很久以前,应该是叁百年前。

那时候我也还很小,只有七八岁大的样子,每天一个人在山里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