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恽猝不及防迎上那双圆润眸子,方才的灵动转瞬化作审视,他呼吸猛然一滞,气场竟一时落于下风。

少女清丽纯净的面庞透出不悦,眉头轻锁。

杨恽不过愣神片刻,迫于无形威压,他默默转脸饮茶:「难道杨某言之有误?」

「当今圣上枉顾百姓,无视于其哀求。」杨恽捏紧杯身,声音挟带滔天怒意,「在百姓叫苦连天,祈求庇佑时,你们这些京城小姐公子又在做什么?」

杨运道:「你们在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最终,杨恽缓和怒气,顶着辛蕾目光抬头对视:「就凭此事,你还有何颜面于杨某相谈。」

辛蕾知晓杨恽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她无从反驳,却不愿就此罢休。

白皙手腕抬起,辛蕾伸手接过那杯放在桌上的茶盏,她冷静抿下一口。茶已不似原先那样烫嘴,几口茶水下肚,温度恰好。

「我自知杨先生对朝政失望透顶,不过这般下定结论,是否还为时过早?」辛蕾从旁提点,「我今日来,便是要与杨先生商讨国之根本。」

杨恽听后心底冷哼,他瞧着面前姑娘不过十六,又是京城大家出生,怎么敢有那样大的口气,说要谈国家政事。

就算真的谈及,她身为女儿家,又有什么本事能够执行?

说到底,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杨先生,」茶杯放下,辛蕾讯速切入主题,「您所认为的国之根本,又是什么呢?」

杨恽沉思,道:「百姓。」

「哦?」少女轻挑起眉,饶有兴致,「为何?」

「历届朝政更迭,往往是由百姓怨声而起。」杨恽娓娓道来,神态认真,「国家兴盛与否,不是看朝政繁华,更不是官兵强大,而是百姓生活。」

辛蕾身子向前倾,进而问道:「先生可以再仔细说道。」

「曾有学士道,」杨恽思索后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持起茶杯,「百姓乃国家根本,只有爱民,惠民,根本稳固了,国才可安宁。」

「百姓日子过得好,可能并非有关朝廷;但若百姓过得不好,定是与朝廷逃不出关联。」

辛蕾神色也渐渐严肃,她问:「那先生认为,百姓如今过的如何?」

「其差无比。」杨恽掷地有声,毫不含糊道,「圣上任由蛀虫侵蚀根基,大芸现下摇摇欲坠,间接使百姓民不聊生,是乃昏君!」

「皇上每月拨款固定,先生直道昏君,未免太过武断。」辛蕾解释道,「陛下爱惜百姓,时常微服私访,探查民生。」

「是。」杨恽厉声反驳,眼神犀利。「纵然圣上本意是好。但他未曾想过,这笔拨款经过贪官手里,到百姓手中又剩余多少。」

「无法分清臣子奸忠于否,使得百姓露宿街头,衣不蔽体,那他便是昏君。」

辛蕾听得频频点头,她沉思后道:

「先生所言极是。」辛蕾道,「奸臣贪官一日不除,朝政难安。」

辛蕾说:「陌山村县令,李崇。先生又是如何看待?」

「贪官之最。」杨恽怒从心底起,再难遏制。「对百姓苛刻,偏袒谄媚者,无视真正有用学士。花着必用拨款,每日大鱼大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李崇攀附重官,欺凌百姓,杨恽每次见到都愤恨不平。

在李崇的治理下,陌山村日渐衰败,百姓瘦骨如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而李崇流连青楼,强抢民女,鱼肉百姓简直不堪入目。

杨恽自幼爱书,纵然生活拮据也要省吃俭用购书,眼见家乡变得越发破旧,他也想帮助一把。

杨恽不只一次呈信到县令府,望李崇能够知错更改。没曾想信屡屡被退,甚至连信封都尚未拆开。

他也曾亲自登门游说,李崇背倚枕榻,神情懒散无聊,频频打着瞌睡。

最终,李崇以干扰睡眠为由,将杨恽当众逐出府。

杨运气得眼眶通红,又无可奈何。

「杨先生条里清晰,思虑得当,正是大芸缺乏的人才。」辛蕾又不解摇头,「但若是李崇不愿接纳,为何不去科举,先生可以通过考试得到选拔。」

「我又何尝没想过,」杨恽无奈嘆息,「五年来,每逢招考都是第一位投出名字,但全都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传来。」

「我与李崇争吵多年,想必他一定在其中动过手脚。李崇背后势力庞大,我只是一名卑微书生,又有什么筹码能和他较量。」

李崇家里世代为官,藉由祖上积德而来的位分,他却并不珍惜。仗着权势,对待百姓需求敷衍了事,官场上巴结攀附的模样更是令人作呕。

杨恽眼神狠戾,低声斥道:「他根本不配拥有这份权力。」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雨,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竹屋顶,屋外天色昏暗,时不时掠过几道惊雷。

「不错。」辛蕾认同附和,她面色不改地抬头,「李崇确实不配为官,这位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