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哈哈……大……大都是贡的……”

艾叶没料到他会说这个,还以为第一句就会当头问上事情来龙去脉。

他低着头咬唇不敢言语,一只手毫无预兆地落到颈间。

艾叶一颤,两眼有些惶恐地盯住顾望舒的手。

“痛吗。”

“不痛了。”艾叶立马抓住那抚摸在自己颈间的手,雷厉鞭的伤在华表池水浸泡后愈合得很快,但难免会落下凸起的深红色疤痕。

“怎么会落疤。”他听顾望舒了口气,说,“连你的体质都会落疤,得是多深的伤口。”

“还…还好。”艾叶推开他的手,悻悻笑道:“法术所伤,确实不好愈合,但现在可不是你该关心我的境遇。”

“艾叶。”

“嗯?!”

这妖仍是宽不下心来,紧张得连顾望舒只是喊了声自己名字,都是吓得窜一激灵。

“我的衣物呢。”

“哦……那个,太脏了,我丢了!我去给你找件旧的,我,我也没什么衣服,样式不喜欢也先凑合穿一下,反正我俩尺寸差不多,等以后……再买!”

艾叶到底是翻箱倒柜从一堆白袍子里翻出件不那么白的软烟灰纱袍。

他个有皮有毛的平时不喜穿人间的东西,衣服都大多是山下人供的,压箱底不知有个几百年,

样式早已不再是现下人喜爱的样式,甚至层层叠叠过于浮夸华丽的繁杂,约么可能是百年前某个野姓王族供的吧?

翻出来的时候都带着霉灰味,没直接烂得碎掉都是好的。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掩着鼻子心虚递到顾望舒面前,好在顾望舒根本无心理会这些,只抖了抖灰便套在身上。

“那个……我从你旧衣服里找到个这个。”

艾叶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小银罐来,被血浸了太久表面已然有些发乌,好在艾叶仔细擦拭过,还算和以前一般漂亮。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看着就还蛮精致……喏,还你。”

顾望舒只瞥了一小下,便极为不适的阖了眼,咽下心中苦楚道:“丢了吧。”

艾叶不敢追问,偷偷再塞回怀里,依旧警惕的坐在一旁陪他待着,不时偷偷瞄上几眼,

可怕他又忽然发了疯。

清净下来的屋内只听得窗外呦呦鹿鸣,灵雀脆响。

在这儿都不确定是否是寻常的鹿寻常的鸟儿,好像每一株草木都有其独善的灵韵异能,倒是他这个凡人成了最特别的存在。

顾望舒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的伤结,虽已痊愈,但这份痛似乎已经刻在骨子里,总是随着呼吸隐隐拉扯,提醒他是如何死而复生,如何以命换命地捡回一命。

“艾叶。”顾望舒平淡问:“多少时日了。”

他静等着一个月,三个月,甚至更久的答复,却没想艾叶毫不犹豫甩出个,

“十日!”

“十日?”

“对啊,就这还急死我了呢。”艾叶苦笑。

“十……十日能愈全成这般模样?”顾望舒吃惊得本就哑粝嗓音拽得更为奇怪,双手刹时发抖。

就是说,离那场罹难……才不过区区十天!连血都洗不干挥不尽的,十天!

“我不是说过我生长的地有方华表池水,可医世间一切伤病。”

艾叶趴粘在他膝上道:

“你不能拿你们人间风水来和这儿比,这可是连神仙都能医的圣池,外加我亲手摘来药果送服…若不是你真伤得快死了,哪儿用得上十日啊。”

且说益州到清虚观的路程快马十日慢车十五日,那不是说……

顾长卿都还没有到家。

艾叶仰头瞥上一眼,看得出顾望舒面色没血气的苍白凝重,深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憋久了的人,总是心里有事却什么都不说。

他发了疯的想去见他师哥,以至于梦醒失智,堆积的怨言像憋不住的滚滚岩浆喷发,差点将自己逼成活鬼煞。

但是他也绝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他知我仅是为救他已是拼尽全力,亦知他与我早已成这人间众矢之的。

固然更不舍开口要我带他回去,陪他一起冒被“正道”诛杀的险,只为再见师哥一面。

只能强忍剔骨之痛将手心再攥紧一份,再拼命把心头恨压低一截,面色再青白一分。

艾叶这些日子独自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太知道顾望舒心里藏了什么,环腰把自己埋进他怀里。

“走吧。”

顾望舒一颤,神色慌张问:“去……去哪儿?”

“带你去找你师哥啊,送他归乡。”

“可……”

“怕什么,你有我呢。总该面对的命运,一起闯就是。”

慢慢行

“十三,做什么呢。”

冯汉广放下手中兵书,移目至门前那抹天青素衣。

披散乌发绸缎般在微风中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