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绯云红着一双眼,剜过无辜的棠韵礼,一跺脚气得跑了开。

在宫里,这一幕被无数双眼睛看着,棠韵礼刻意与钟离柳表现得更加疏离,怕因此牵连到他。道别之后,就决绝擦肩而过,恰逢那边棠如煌和魏益垣也谈完了。

棠如煌走过来,扫到不远处立着的钟离柳,又瞥到自家姐姐有些微红的眼眶,眸色一暗:“那死女人招惹你了?”

“你不是在和魏将军讲话么?”

棠如煌伸手替她抹掉眼角未干的泪渍,柔声道:“我一直注意着这边,那女人让你如此不快,我这就去宰了她。”

“阿煌别。”棠韵礼摇了摇头,“她算不了什么,何必在意,我们回去。”

正抬头,恰眺到微生翊负手独立对岸,也不知他可有看见这处情形。

散宴之时,皇后宫里的大长秋过来传召棠韵礼。

自凌如峰登基之后,因凌夫人并不满丈夫争权夺位之举,凌如峰并不待见这位糟糠之妻,可她毕竟是正妻,加之家族势力庞大,还是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凌如峰抬了原先的妾室们为夫人,其中也包括凌绯云的亲母胡夫人,后续又纳了许多貌美年轻女子为夫人、姬妾,以充盈后宫。

棠韵礼对皇后还是颇有好感的,至少当年,她亲近自己并不如凌如峰另有所图。

“礼儿,你来了。”

皇后把她当亲女儿看待,见她来了,便起身热络地亲自拉她坐下。

“娘娘。”

“来来,这儿坐。香儿快奉热茶。”她面上挂满了笑容,握住她的手,亲昵道,“许久都没能见上一面,近日可还好?哎呀,好像瘦了些,莫不是有事忧心?”

“我很好,娘娘不必挂心。”

“哎。”

近日的赏功宴皇后称病没去,自从当年那事发生,她才发觉似乎从未认清丈夫这个人了。这么多年暗地筹谋、苦心经营,作为枕边人的自己竟然全然不晓,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煌可回来了?”

“嗯,他方才还在宴上。”

外男不得入后宫,否则皇后也想见见那个孩子,这么多年被自己的丈夫扔去边外,不知过得又多艰难。

许是看出了她眼底的忧虑,棠韵礼道:“娘娘不必担心阿煌,这些年他成长了许多,比以往更坚强了,不是从前总爱哭鼻子的毛头小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总算有些欣慰,转念又想到自己的罪孽,“我对不起你们姐弟,也不起先皇,对不起你母亲。”

她与棠韵礼母亲在女儿时期一直便是手帕交。

“娘娘别那么说。”棠韵礼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您的错。况且,若非您相助,我和如煌恐怕早已死在冷宫里头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皇后抹了把眼泪,憔悴的面容透着慈祥,“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礼儿,我听闻凌如峰有意为钟离相国和绯云议婚,你”

棠韵礼睫羽一颤,语调尽量显得低缓平和:“我与相国早已缘尽,再无念想。”

“你这么想就好,我就怕你难过。想你二人本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可惜天妒情缘。”她叹了一口,又说,“不过,清远公微生翊也不比钟离相国逊色。虽是新秀,但其人品行端庄正直,姿容更是无可挑剔,你和他好生过日子,时间久了,多磨合些,也是良配。”

棠韵礼想起微生翊那个大冰块,不由得浑身一抖,那人对她最大的宽容就是视她于无物,任其潇洒快活。

“礼儿,我将你当做亲女儿看待。”皇后正了正色,语重心长道,“虽说京中贵女豢养宠臣面首并不罕见,那些男人总归不是良人。你和清远公还是要有子嗣才能长久。”

“我”

他俩都没圆房,何来子嗣,况且这一生,她注定要于夹缝中仰人鼻息以延苟活,至于孩子又何必生下来让其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