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猛地又惊觉自己太过失礼,毕竟相国曾是她的未婚夫,而且昔日她与他几乎形影不离,张嘴闭嘴皆是言他。那时候的凌川正别扭,虽然嫉妒不已,还要强行装酷,不屑道:“少傅大人清风霁月,又到婚龄已久,要不是因与你指腹为婚,早就寻到国色生香、秀外慧中的贵门淑女,怕也子女成群了,哪里会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现在,每每想到从前,凌川恨不得回到过去扇自己一巴掌,嘴贱成这般,无怪乎不受棠韵礼待见。

短暂寒暄后,钟离柳旋即告辞,而凌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以前在宫里,他能避开宫人,偷偷爬到沉霞宫屋顶去看她,看她给她那蠢弟弟做吃食,为他织衣衫,好多次他都想翻进去,带她出来,可他不能,因为他的轻举妄动,随时可能会给她埋下灭顶之灾的祸根。

他只有趁夜色,悄无声息地翻到她房中,瞻仰她恬静的睡颜,他甚至只敢凌空描摹她的身影。他偷偷地给她带过州部进贡的珍食和书籍,供她消磨度日,未免她日子太过清苦,他曾多次向母亲求情,让母亲将她带在身边,这样他也能光明正大地来母亲宫里看她。

待她及笄,按律被安排在宫外居住。他便常常出宫,借着风流贵公子名义,制造各种与她的巧遇。

她始终对自己不搭不理,凌川知道,她理应恨自己,毕竟自己的父亲犯下不可饶恕的禽兽之事,他没有脸去求她原谅自己,但他只要能看她过好,便是莫大欣慰,哪怕自己被她视于无物。

他知道,他与她从来都没有可能,从前她与钟离柳指腹为婚,后来,他父亲犯上作乱,凌家不仅夺她天家权势,更与她有杀父杀母之仇。凌川心中清楚,她从来都注定不会属于自己,可在她与微生翊的大喜之日,为何自己又会如此失态?

那日,他远远看她一身大红喜服,手执团扇,缓步走向那个她该称为“夫君”的男人。却扇之后,娇媚柔和的妆面称得本就绝美的五官如琢如磨,整个人如神祗降临。

凌川听见四处都在吸气感叹,清远公好生福气,这京城第一美人花落此间。也有人在说,清远公仙姿卓绝,两人站在一处,宛若一对璧人,万般登对。

凌川暗自与她那夫君作比,论容貌,他自觉不输他半分;论体魄,那人清癯得跟只瘦竹竿似的,哪里有他健壮;论对她好,自己自然无话可说,可明明大喜之日,那男人冷面寒铁,不苟言笑,仿佛置身事外,娇妻在侧,他都视而不见,这样的人又如何期待他能对她好?

本该斩断妄念的凌川又放不下了,那夜他酩酊大醉,自己也不知喝了多少,他看着仪式结束,她被人送进婚房

接下来果不出其所料,那个微生翊与她感情不睦,很快便与她分居两处,而关于她的传闻却越来越多,人们侃侃乐道她豢养一院子的男宠,斥她不守妇道,无耻淫贱,那些男人一面肖想她意淫她,一面唾弃她折辱她,凌川恨不得将这些人的嘴脸全都撕碎。

他无数次想见她,可自婚宴后,她身居内宅,除了鲜有的几个节庆日需要外臣入宫,他便再也不能如往常那般看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