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于卜幼莹而言吃得异常艰辛,小半个时辰恍若被无限拉长,无法感觉时间的流逝。

她并不清楚萧祁颂的视线是否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自己只要坐在那儿,便浑身如虫蚁啃噬般不自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不过好在一顿饭总有吃完的时候。

饭后,萧帝去了勤政殿处理政务,汤后本想留卜幼莹再说一会儿体己话,可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便放她与萧祁墨一起回了东宫。

一顿饭下来,同为女人的汤后自然感觉出了一丝异样,便将也准备离去的萧祁颂单独留了下来。

待屏退殿内宫人后,她疑惑问道:“颂儿,你和莹儿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祁颂冷脸坐在一侧,反问:“能发生什么事?”

汤后自是不清楚,只是觉得卜幼莹面对他时的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祁颂对自己说,是他单方面喜欢卜幼莹,而她对此并不知情。

可从她方才的反应来看,似乎

不像不知情的样子。

汤后脸色逐渐严肃,逼问道:“你同我说实话,莹儿可知晓你爱慕她一事?还有,昨日你带走她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言,一向对母亲恭敬顺从的萧祁颂却倏地站了起来,语气冷淡:“阿娘,您现在来问这个有何意义呢?”

“你”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这是何意?”

“当初是您和爹瞒着我定下婚事的不是吗?那日夜宴,您当众宣布阿莹要嫁进萧家的时候,您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您却从未想过对我坦白实情,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如今,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对您坦白呢?”

“你,你”汤后也站起身,却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小儿子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从前见着她总爱笑,如今在她身边待了半个时辰,一刻也不曾对她笑过。

从前虽然时常顶撞他父亲,但对她却是无有不顺从的,可今日竟连她也敢顶撞。

虽说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可当它真正来临时,做母亲的难免会感到一阵痛心。

汤后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试图解释:“儿啊,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自己的苦衷,阿娘也为你争取过机会,可命该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你别恨……

萧祁颂缓缓抽出自己的手,瞳中晦暗,居高临下地道:“阿娘,您是我母亲,对我有生养之恩,再如何我也不能将您当作我的仇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今后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张,就不劳烦母亲过问了。”

说罢,不给汤后再开口的机会,便拱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昭仁殿。

看着前方逐渐缩小的背影,汤后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十月怀胎,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儿子,似乎从今日起…

就要离她愈来愈远了。

……

今日见了祁颂,卜幼莹难免心情低落,本想回寝殿小憩一会儿,却发现那位掌事姑姑竟依旧跪在庭院里。

她不知脱水了多久,嘴唇干燥苍白,眼眸半阖,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卜幼莹一看见她,便想起出门前的场景。

萧祁墨嘴上说着让她给自己请罪,可自己明明已经宽恕了她,她却不敢起,而萧祁墨也用一副笑脸无视了自己的决定。

方才也是如此,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为难祁颂,可却当着他的面故意用语言和动作去刺激他。

偏偏事后总喜欢摆出一副盈盈浅笑的模样,让这旁人都以为他对自己有多温柔体贴。她若是表现出抗拒,倒成了她不知好歹。

如此一想,本就心情不佳的她现下更是燃起了一团无名火。

她朝那位姑姑径直走过去,语气冷硬:“起来。”

对方意识渐退,见她过来,仍旧勉强挺直脊背,声音虚弱无力地回道:“奴婢不敢擅自起身。”

“何为擅自?你是向我请罪,我既饶恕了你的罪过你为何不起?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借住在此的人,没资格决定你有罪无罪?”

话音甫落,掌事姑姑立即匍匐在地:“奴婢不敢!”

卜幼莹懒得再与她多言,直截道:“我问你最后一遍,你起不起?”

“奴,奴……

她正为难,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姐让你起来,为何犹犹豫豫?”

卜幼莹回头,便见萧祁墨微笑着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好些日子没见的萧芸沐。

地上跪着的人连忙挺直脊背,意识回笼,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你还不起?”他道。

她一怔,立即站了起来,忍着膝盖的酸痛踉跄了几步。

又听他说退下去,这才松了口气,拖着步子离开了庭院。

卜幼莹对他的到来没什么好脸色,可当着萧芸沐的面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