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究其根本,又跟自己有关。

钟宴笙活了十八年,头一次这么感觉两头不是人,咬着唇压着火气:“我去帮你找个医师来!”

看他突然气冲冲地就要走,萧弄莫名其妙:“不必。”

钟宴笙秀气的眉拧起来:“你放心,我找个好医师来,你都疼成这样了,不能再拖。”

萧弄第一次感到好笑,眉梢挑得更高,重复:“我说了,不必。”

已经准备好扫洒用具的暗卫默默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主子向来说一不二,最厌恶别人让他重复说话,尤其当他笑的时候,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这回这个小美人要被砍了吧?

到底砍成几段啊?

别是十八段吧,不好清理啊。

见萧弄反驳了两次,钟宴笙就停下了步子,偷偷揣测他的心理。

是不是不喜欢陌生人?话本上说真少爷在那个农户家过得并不好,饥荒时差点被吃了,自小遭了不少罪。

好不容易来到京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亲人对他也不好,感到恐慌畏惧,不喜欢见陌生人很正常。

钟宴笙心亏得很,态度就不免小心翼翼的:“那怎么办呀?哥哥你是哪里疼?我能帮你吗?”

语气里充斥着真诚的担忧,一口一个的哥哥叫得也好听,比家里只会惹祸的废物好了不知道多少。

像只从窗外飞进来的漂亮小雀儿,鸣啼清脆优美,叽叽喳喳叫着也不吵人,扑腾着翅膀,萧弄觉得有趣。

他托腮靠在扶手上,右手屈起食指,点点太阳穴。

是头疼?

钟宴笙看着他的动作,又往前走了几步。

直到走到轮椅前,钟宴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人腿极长,肩宽背挺,看得出身形高大修长,站起来就能将他罩在阴影之中,明明是仰着头在说话,浑身的气度依旧闲适从容,仿佛在低头垂眼俯视着他。

哪怕视线被薄纱遮挡,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依旧强烈得难以忽略。

压迫感极强。

相比起来,站在他身前的钟宴笙显得那么细弱,风略略一吹就会倒了般。

钟宴笙呼吸一顿,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有种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擅长分辨旁人是好意还是恶意,截至目前,他从面前的人身上,感受到的都不算什么好意。

他其实有点怕这个人。

但还是鼓足勇气开口:“哥哥,要不要我帮你按按头?”

侯夫人从前经常头疼,钟宴笙特地向大夫学了按头的技巧给她按。

按头?

萧弄薄纱下的眼中涌出了杀气,嘴上却应:“嗯。”

暗处的暗卫提起了精神,盯紧钟宴笙的动作,哪怕他只是多余抬了下袖子,也会立刻将他的脖子拧断。

主子的脑袋也敢碰?

这回该砍了吧。

到底砍几段?

不会是要砍碎吧?那就更难清理了……

在一众暗卫的视线中,钟宴笙绕到萧弄身后,谨慎地伸出几根细白的手指……勤勤恳恳地开始给他按头。

萧弄:“……”

暗卫:“……”

没料到这小雀儿真敢动手,静默片刻,萧弄的肩膀慢慢松下去,食指搭在轮椅扶手上,指尖点了点,示意紧张得马上要冲出来的暗卫退下。

落在脑袋上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的,恰到好处,朦胧的香气萦绕过来,环绕在侧很舒适。

萧弄闭上眼,竟难得获得了一分安宁。

钟宴笙有心想为侯府说几句话,但真少爷似乎完全不想谈侯府的事,人家又正头疼着,他说那些事多少有点惹人嫌。

本身就很惹人嫌了。

钟宴笙把话吞回去,默默地按了会儿,双手开始发酸。

察觉到他动作停了下来,萧弄不悦地睁开眼:“怎么停了?”

钟宴笙委屈地揉揉手腕:“……手酸,没力气。”

“没用。”

这才多久。

钟宴笙生怕他生气,赶紧软着声哄:“哥哥别生气,我休息一下继续给你按好不好?”

其实这么一会儿后,头疼已经略有缓解,纯粹是因为钟宴笙按揉的力道,还有身上的淡淡气息很舒服,萧弄才没让他停,见他这么乖乖顺顺的样子,恶劣的本性冒出来,更想欺负他了。

就在此时,黄莺的声音响了三声,是暗卫发出的信号,有消息递来了。

萧弄遗憾地收回摆弄人的心思,抬起左手,做了个手势。

钟宴笙睁大了眼,无辜地看着他:“?”

萧弄:“?”

确认他没看懂,萧弄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退下。”

顿了顿,觉得他可能听不懂,又吩咐:“明日再来按头。”

暗卫:“……”

这到底还杀不杀了?

钟宴笙的眼睛微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