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青抬起一只手,翻飞的广袖像是一缕轻烟,点亮了这一方晦涩的天地,黎锦秀看到不远处出现了模糊的骨山血河、不知名的亭台楼阁以及庄严肃穆的宫殿,他明白,这是地府的情景。

“我们也很难做。”伊青轻轻叹了口气。

黎锦秀满头问号。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大人说话好像职场上的老油条?

“好了。”伊青收回了手,转过身,“走吧,我送你到关口,外面有人接你。”

黎锦秀一边不由自主地跟他走,一边问道:“接我?”

伊青颔首:“你忘了吗?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他的声音很轻,黎锦秀却觉得仿若如当头棒喝,对……他得回去,爸妈现在一定很担心。

这时,黎锦秀恍然抬起头,看到了面前忽然出现的鬼门关。

血色的鬼门关高高地悬在头顶,宛如铡刀,铜质的门柱上不断挣扎着凶猛的鬼面,它们那突出的獠牙上沾着粘稠的涎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口中不断发出或嚣张或凄厉的嚎叫。

“大人,我不要什么补偿,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个人……”

伊青微微摇了摇头:“黎锦秀,阴阳两隔如天堑,回去吧。”

话音刚落,黎锦秀便觉得后背一阵大力传来,他被伊青猛地一推,直接跃过了鬼门关,身体陡然失重,头晕目眩。而后,便是一阵铜铃声雀跃地响起,虚空中飞舞着的红绳缠住了黎锦秀的四肢,将他向外拉去。

“黎锦秀,找到你了。”

黎锦秀猛吸了一口气,满脸冷汗地睁开了眼睛。

“锦秀!”

徐喻与尹朴声着急地问道:“你怎么样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虽然他的头部不停泛起针扎般的疼痛,浑身无力、呼吸困难,但黎锦秀并不想让他们担心。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自坠楼事件后,黎锦秀已经昏迷三天了,见他终于醒了,徐喻和尹朴声几乎要喜极而泣,“你真的是吓到爸爸妈妈了……”

黎锦秀看着他们关切的神情,只觉得恍如隔世,之前在地府钻了牛角尖要找到尹莘的固执烟消云散。

现在想想他胆子也真是大,还敢跟阴差和地府官员推推拉拉、谈条件。

他稍微偏了偏头,看到不远处坐着的那个长发女孩,她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牛仔长裤,纤细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着垂挂着铜铃的红线,黎锦秀知道,那就是在鬼门关外拉他回来的红绳。

“阿完。”他轻唤了一声。

阿完抬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黎先生。”

徐喻对黎锦秀道:“你能醒来,还多亏了阿完小姐。”

“是啊,咱们得好好谢一谢阿完小姐。”尹朴声也说道。

阿完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救了黎先生,我只是拉了黎先生一把。”

徐喻与尹朴声面面相觑,而后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阿完却沉默了。

徐喻和尹朴声明白修道之人有自身的玄奥,见阿完没有解释便也没有追问。而黎锦秀有话想要单独跟阿完说,于是三言两语支开了徐喻和尹朴声,卧室里很快便只剩下了黎锦秀和阿完两人。

黎锦秀撑起身体,靠在床头,脸上难以控制地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阿完道:“魂魄刚刚归体,你不该乱动。”

黎锦秀紧蹙着眉头,却勉力地笑了起来:“躺着跟你说话,不太礼貌。”

“我不在乎这个。”阿完道。

黎锦秀笑容淡了一些,说道:“我知道。”

阿完认真地点头,然后才问道:“发生了什么?”

“阴差抓错了人,带我过了鬼门关。”在她面前,黎锦秀不需要隐瞒。

阿完并不意外:“你身上的死气太重了,不怪阴差会认错。”

黎锦秀眼神撇开些许,试图回避这个事实,片刻后,他又若无其事地说道:“那还是个实习阴差。”

“实习阴差?”阿完想起了什么,“原来小师叔真的没骗我。”

“你师叔也去过地府?是……走阴吗?”黎锦秀问道。

阿完却说:“不是走阴。活人去地府走阴、走无常并不少见,但是一般的人很难看清楚地府的模样,只会浑浑噩噩听从阴官指使办事,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谁在跟自己说话,和你这种经历完全不同。”

“几十年前,我的小师叔机缘巧合之下曾经进入过地府游玩,他告诉我们,地府的现代化管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超前。”

“现代化管理?”听到这个词,黎锦秀多少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个词怎么看都与地府不搭吧。

阿完却说:“小师叔说,他推测,起码在两千年前,地府就已经开始进行管理改革了,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在哄骗我,但现在看来,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两千年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