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都在留意林巍反应的秦冬阳突然不忍心观察他了,年轻人认识这大律师的时间不比哥哥短多少,即使这几年一直被他冷淡疏远,有些了解也早深刻,非常明白所谓松弛豁达其实是走不出的困境围逼出的假象。

林巍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全是在装,同最好的朋友装。

他根本就挣不出那个叫做沈浩澄的牢笼。

只是因为被人放弃,所以不存期待。

这种理智真的好吗?清醒真的好吗?

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他做了悟之态,不过骗人偏己,真不内耗该有多么难啊?

“老徐家的案子怎么样了?”秦大沛真正转了话头,“这爷俩可真成了名人,不光长山区滨江区的老百姓在谈论他们,平岗、南城、强胜还有北房子几个区的人也都知道老徐小徐的事儿,影响力巨大。”

“没有太大进展。”林巍总算不用再硬撑了,肩颈缓缓松弛下去,“道没少跑,功夫没少费,也就摸清了人头和数额,你干爹准备亲自出手。”说着他瞟一眼肖非艳,“检方不是搓协商呢?”

“嗯!”肖非艳伸手递给秦冬阳一片蜜瓜,自己吞颗草莓在嘴,“这些天加班加点地开会,主要研究这事儿。检法虽然独立于普通行政部门,也得多为地方考虑。徐厂长的案子金额巨大波及甚广,处理太硬对于h市的经济稳定没有好处。”

敝帚自珍

大局永远要比个案重要,这点无需质疑。

“你们意见不一致吗?”林巍问老同学,“至于反复开会?”

“方检察长,”肖非艳说,“你见过。第二检察部的,主抓民、经诉讼,跟我们第一检察部的同志想法有出入。”

林巍就不恭敬起来,“这是百分百的刑事案件,搞民经的跟着添什么乱?我不喜欢那老头的面相,笑面虎似的,看着奸猾!”

“以貌取人呢?”肖非艳笑着说他,“二十年后再看看自己的面相,还能像现在这么帅吗?”

“啧!”秦大沛马上抗议,“当着自己男人,夸谁帅呢?”

小两口又没脸没皮的当着人面斗起嘴来,秦大沛的脑门上先后中了吃火锅时剩下来的鸡蛋壳和刚刚变成垃圾的草莓蒂,甚至还被肖非艳甩了一筷头子麻酱。

不好当着外人武力解决悍妻,形象全无的秦大沛仍不示弱地做鬼脸伸舌头,全没成熟模样。

林巍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以后你们孩子要是上幼儿园读小学的,专门雇个人负责接送上下学,秦大沛靠不住。”

秦大沛的脸上又挂上了一片菜叶子,纳闷地看林巍说,“你想那么远呢?”

始终偷笑的秦冬阳悄悄敛了神情。

他知道林巍是想起芯芯了。

但他不愿意把那么污糟的事同哥嫂联系在一块儿。

秦大沛绝对会是一个父爱爆棚的人。

林巍大概也觉得不吉利,没认真答,遮掩地道,“随便想的。”

“别老想我们啦!”肖非艳一点儿都没多心,总提林巍的情感问题有些过分,她把目标转到秦冬阳的身上,“那蔫小孩儿也别总跟着捡乐!上面压着这么一个哥哥,你也觉得自己不用长大了呗?二十五了……”

“二十六了!”秦冬阳纠正地说。

“对啊!”肖非艳反应过来又是一年开头,更认真些,“转眼你都二十六了,真不抗混。现在工作也顺手了,不能傻过日子,个人问题该考虑了。”

林巍听到“个人问题”这四个字太阳穴就刺了一下,微微眯眯眼睛。

秦冬阳早把眼神躲开了人,并没发现林巍的变化,只吭哧道,“不着急……”

“着急也没用!”秦大沛把脑门上的菜叶拽下去,脸上仍挂着酱,自己不知自己滑稽,很起劲儿地鄙薄弟弟,“你看他那没嘴葫芦的样儿,哪家姑娘能看上他?”

“咋就看不上了?”当嫂子的人不愿意听,“嘴都让你长了,他咋有啊?你当谁都乐意忍受叽里呱啦没反没正?我看冬阳挺好,持重,沉稳,有模有样。”

“那你给他介绍个女朋友。”秦大沛立刻捋住杆子,“靠他自己没戏。什么新分来的书记员啊,兄弟单位里认识的小妹妹啊,码一码,给咱老秦家二少爷过过眼,挑一挑!”

“说点儿人话!”肖非艳马上又训斥他,“扑克牌呢码一码?你们老秦家有丹书铁券还是有皇位?挑一挑?要脸不要?再说这种没分寸的,大耳光子擂你!”

林巍噗嗤乐了,解恨地说,“该!”

秦冬阳极其快速地溜他一眼,而后又把目光藏起来了。

“我说错了我说错了!”秦大沛缴械投降,“真不是轻视女性的意思!肖副检饶过我这没能读完法律的无知之徒行不行?那你把秦冬阳复制粘贴几分,码一码,让姑娘们过过眼?看有没有谁能挑上他,我替秦氏宗族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肖非艳与林巍一起笑了起来。

秦冬阳尴尬狠了,歪过脸去盯着墙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