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里屋出来,手里提着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孟温棠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还挺重。

又摸了摸形状,像是水果。

“爸知道你在外面辛苦,这个李子是家里自己种的,你拿回去吃。”

孟温棠没想到父亲找她是这回事。心中五味杂陈,脸上不动声色。

“我走了。”她说。

小乡镇的公交亭年久失修,顶棚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孟温棠翻着包,从里摸出一包烟。敲出一根点燃。

“没想到还能有点良心。”

孟温棠苦笑着,手里的袋子被风吹得哗哗响。

想着将这些李子都送给房东孙奶奶,毕竟住在那的几年里 他们一家都很照顾孟温棠。

门没关。孟温棠轻车熟路进了屋。

向湾在厨房洗碗,听见声响,转过头正看见孟温棠蹑手蹑脚出现在客厅。

放完水果,她正要走。

向湾挽起袖子,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从厨房探出头来。

“温棠姐,是来找我外婆吗?他们去公园玩了。”

孟温棠心想,她都把脚步放这么轻了,怎么向湾还是能听到。

将她逮了个正着。

还没等孟温棠开口,向湾已经看见桌上的李子。

“哇,是水果吗?”

孟温棠点点头:“这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

“甜吗?”

这倒把孟温棠问住了,她自己也没吃过。

向湾自问自答着:“不甜也没关系,吃一个就知道了。”

他将李子冲洗干净,递给孟温棠一个。

刚咬一口,就被酸掉了牙。

“嘶—”孟温棠眯起眼睛。

“有那么酸吗?”向湾偏不信,一口咬下去,捂着牙齿叫起来:“啊,真的好酸—”

孟温棠被他逗笑了。

夕阳下沉,将昏暗的客厅淹没。

离群九

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孟温棠都能梦到那幅场景。

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天旋地转。

周围人围绕着她叽叽喳喳说什么,孟温棠听不清。

她不受控地径自向后倒,倒进那堆医疗废弃物里。

就在她认定自己要被那群针头扎成筛子的时候,有个男人朝这里扑过来,稳稳接住了她,代替她本应倒霉的命运。

脑海里又闪过那场可称为陷阱的聚会。

徐闻柝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晚不会出尽风头,做这个人傻钱多的阔少爷。

何德何能。

就像是小时候害怕温棠蛀牙,妈妈只给她吃一颗冰糖,吃完之后就把糖罐子放在高处。

她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

直到有天大人不在家,孟温棠有模有样学着动画片,将凳子搬来,摇摇晃晃踩上凳子,将糖罐拿下来。

那天她有数不尽的糖吃,从此魂牵梦绕,如法炮制。在无人的角落抱着糖罐放肆享用。

现在也一样,过去二十六年里,孟温棠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为父亲,为那个不断压榨她的家庭而活,几乎没想过恋爱这回事。

而如今她尝到被爱的滋味,就想一直被爱着。

比起那天的奢侈品店门口落荒而逃,她更加盼望见到徐闻柝。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再也没有遇见过徐闻柝。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半个月过去,孟温棠忙的连轴转,何况她忘了光关城就有上百万人口,重遇徐闻柝被她认为几乎是一时脑热的想法,早已心灰意冷不再妄求。

徐晚岚人在英国,却经常收到国内银行卡的消费记录,特意打来电话兴师问罪。

当初体恤徐西成第一次离家,徐晚岚给了他一张卡,定期往里面存钱。没成想徐西成花钱如流水,很快就让她发现了端倪,让徐闻柝没收了卡。现在他在家里闹,闹得不可开交。

“你喜不喜欢中国?”

徐晚岚问。

“那不废话,如果不喜欢那还留在中国这么久干嘛?”

“可是如果到时候哥哥回国,佳境也回国。你一个人在中国,又不认识中文,怎么生活?”

“那就学呗。”

徐西成想也不想一口应下。

徐闻柝在一旁听着徐西成母子打电话,脸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暗自庆幸。

徐西成还觉得奇怪,妈妈怎么突然问他这种问题。自从他来中国以后,不是还经常对他嘘寒问暖生怕徐西成不适应吗?

难道就那么放心他在中国定居?

没想到这正是徐晚岚的阴谋诡计,她知道徐西成玩心重,就想忽悠他学中文,这样分走一半注意力,每天还能安分点。

回国的半个月里,徐闻柝定期和徐晚岚报告徐西成在国内的日常,字里行间透露着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