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还挺贵的吧?”

“反正你能挣啊。”

“我只挣我自己的那份,你的你自己挣。”

“喂!给你弟分一点养老金不过分吧?”

我俩说着不着调的玩笑话,好像从未分开过。笑过了,又迅速安静下来,我揉了揉眼角笑挤出来的泪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吗?”

和之前一样,他想了一会儿才答:

“会。”

“我也会。我总会想起你带我去医院看病,和医生吵架时的样子。”

“我跟医生吵架了吗?”

“你脸都憋红了!你忘啦?”

池易暄笑了一声,笑声很轻。

“我还会想起那场雪夜。”

那一晚我独自围绕航站楼走了许久,走着走着,碰见了他,真如命运似的重逢。我们在机场看朝阳升起,皑皑白雪像镀了一层金。

“哥,你想的都是些什么?”

“我啊……”他长叹一声,“我想的是更久远的事。”

“比如什么?”

“比如……你以前非要抱那只小猫回家。”

“小猫?哦,是我们在回家路上捡到的那只吗?我记得它叫——”

“橘子。”

“对,橘子。还有什么?”

“还会想起念书时候的事。”

“高中吗?”

“不是,小学。”

“小学?”

池易暄“嗯”了一声。

我说:“我就记得女同学们跑操时都会去看你。”

“没有的事。”

“哎哟,别装。”

池易暄说:“你那个时候很矮。”

“大哥,我比你小三岁,那个时候能不比你矮吗?”

“像个小土豆。”

“……”

“在学校受了欺负,头上鼓起好大一块包。”

我将手摸在额头上,问他:“你会想起恋爱时候的事情吗?”

池易暄回答得很慢,好像在努力拼凑思绪。

“会。”

我没有问他具体会想起哪件事、哪个瞬间,自顾自地说:“我知道我去年一个劲地给你添乱,闹着要卖肾……最后还害得你丢了工作,我想如果妈妈没有生下我的话——”

池易暄急促地打断了我,“不要说那种话!”他的呼吸沉重起来,“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生病了。”

我知道自己的抗压能力不行,换做我是他的话,早就跑路了。我从气垫床上坐起身,朝他的方向看过去,“你还在吃那些药吗?”

“什么药?”

“你藏在镜子后面的药。”

池易暄枕头上的脑袋朝我偏了过来,许久没有说话。

一张接一张的医疗账单、再加上我这个只会火上浇油的家伙,你过得比我要痛苦许多。哥,你藏在漱口水后的治失眠的药,我很早就发现了。

“……你是小老鼠吗?这么喜欢翻我的东西。”他有些无奈地说。

我笑了一下,“所以你现在还在吃吗?”

“没有,没再吃了。”

你骗人。

上回去你家,我打开过你的镜子。

你想让一切回到正轨,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

可你有曾变得更幸福一点吗?

我只想告诉你:

“哥,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一点也不。

池易暄眼睛突然闭上了,再掀起时,暗光在眼底流转,他用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我低声问:“你记不记得我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我问你会不会永远爱我?”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说你会永远爱我,我还说如果你骗我的话我就去死。”

“你都记得?”

我“哈哈”笑了起来:“我是生病了,又不是失忆了!”

他的嘴角弯了弯。

“那时你那么说我真的很高兴,可能永远对我来说就是一瞬吧,哪怕你只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

池易暄的眼眨动得比方才快了一点,他张了下嘴,压平颤抖的声线:

“我一直都爱着你。”

月色朦胧,洒在他半张英挺的脸上,我将手压在胸口,想将心脏压回原位。

眼眶一瞬就发烫,他的轮廓看不真切。

我起身将屁股从充气床垫挪到了床铺上,这会儿与他同一水平,他的目光沉,如泛涟漪的海,我注视着他,他凝望着我。

我朝前探,我哥像睡着了一般安静,睫毛垂低贴着下眼睑,可他的双臂却向我靠拢,用手轻轻捧住了我的脸。

天暖,阳光好,我陪妈妈出门买菜,池易暄和爸爸留在家里大扫除。我骑着她的粉色电动车,她在后座搂着我的腰,今天她臭美,特意穿了条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