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启珩虚弱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小人得势的嘴脸便是如此。”

灵越睇着卧在榻上紧紧罩着锦衾的启珩,有一点显而易见,乌弈对启珩这个弟弟更看不顺眼。

连他的裘衣也被兵士全部搜刮走,摆明了要让启珩遭罪,最好是受了寒,病得一命呜呼才好,免得麻烦别人动手。

念及此,她的神情幽冷,走到榻前摸了摸启珩滚烫的额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庞上透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一派风吹就能倒的病态,胸中顿时一阵气闷。

启珩已经病了整整两日,她告诉了看守的兵士送药,结果至今无人理睬,而给她送的药倒是一日不曾断过。

王宫中尽享荣华的雎夫人倒是很惦念她这个表侄女,生怕委屈了似的,日日派人送来一碗药监视着她喝下去,用混着狼花毒及其他剧毒之物的药,来压制她的术法。

使她不但使不出术法日日还要承受两个时辰的蚀骨之痛,若再喝上一段时间,她那表姨母便能彻底如愿以偿,来给她号丧。

“灵越……”

启珩发着高烧,嘴唇苍白干裂,整个人难受得蜷缩在锦衾中,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低低唤着爱妻的名字。

“我在。”

灵越柔声回应,坐到榻上凑近他,满眼疼惜。

但见,榻上柔弱难以自理的二王子,掩口咳嗽好一阵,喘着气道:“如果我就此病逝,你定要记得不要替我守寡,赶紧找个好人改嫁了罢。”

他万般不舍留恋的目光徘徊在灵越的脸上,大掌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甚是苦情悲痛。

灵越一霎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挣开他,唇瓣无声地翕张,神情难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好,我全听你的!我一定找一个比你年轻俊朗、身强体壮的郎君。或许一个不够,我兴许会多往府里头纳几个面首,到时候住在你的府邸再花着你的钱恣意享乐,看到我如此快乐,想必那时你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欣慰。”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畅想起未来左拥右抱的日子,这种态度着实噎到了启珩。

“爱妃,你怎么如此狠心,不应该在此时回答我,会与我生死相随吗?”

启珩垂死病中惊坐起,难以置信地瞠目,捶着胸口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整张脸都因此而涨红,好看的桃花眼变得水汪汪。

面对启珩泫然欲泣的质问,灵越有些膈应,无奈地扶了扶额,指了指窗外,“偷听的人已经走了,不必再演了,要是实在有瘾的话,改明儿我给你在城南搭个戏台子,你随时上去演。”

听到监视的人走了,启珩立时坐直身子,可怜巴巴地蹭向灵越,哪里还有满面病容的憔悴样子。

“爱妃……你不爱我了。”

灵越一阵恶寒,甩开他不安分的手,踅身去翻找箱笼。

“爱妃,爱妃,你找什么呢?”

启珩从榻上好奇地探出头张望。

“藤条。”她面无表情,幽幽地补充道:“是左相特意送来的,说是你自小的好友。”

申老头忒滑头,居然留了一手。

启珩神色大变,丢开锦衾飞快蹦下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灵越,桃花眼溢满讨好的意味。

“哎呀,也不逢年过节找它作甚。”

正说着,他鬼鬼祟祟一脚踹走箱笼,匆忙转移了话题:“听闻乌弈累得像头骡子一样,见天儿在书案后面打转儿不说,贺氏还让他喜当阿耶,八成已经气出内伤来,接下来咱们就静观一场狗咬狗的大戏,坐收渔利。”

他环抱着手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有乌弈受的喽。”

要说损,怕是任谁都比不上启珩。

对此,灵越深有体会。

佯装被雎夫人拿至亲至爱要挟,逼不得已而失势沦为阶下囚,使乌弈等人自以为能得偿所愿,却不想反遭贺氏等一干右姓贵族的制衡。

既要应对右姓贵族的肆无忌惮,还要殚精竭虑的处理朝中乱如麻的政务,又要提防贺氏借腹中子会设法除掉一切障碍临朝摄政。

乌弈可谓是腹背受敌,吃力不讨好。

启珩假装生病,一则为安乌弈等人的心,使他们放松警惕;二则暗自优哉游哉的瞧热闹,不时点评上两句,好似戏台下的看客。

而王后那边虽是被雎夫人囚禁不得自由,但是性命无忧,毕竟是用来挟制他的人质,容不得半点闪失,且他一早安排了人在坤仪殿暗中保护。

是以能全心全意对付雎夫人母子和右姓贵族。

“既然乌弈想要除掉贺氏腹中的孽胎,咱们不妨帮他一把。”启珩翘着二郎腿,故作高深莫测地瞥向灵越,递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灵越同他相视一笑。

是时候张网捕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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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后

乌弈能派人监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