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欢有点儿呆:“这么着急吗?”

“我们在总兵府叨扰一段时间,给别人添了麻烦,应该回去了。”

一旁的孙管家连忙跪着,道:“不不不不……不麻烦,不麻烦,是我们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蔺泊舟似乎笑了声。

但他的注意力在孟欢身上,等着孟欢确定。

孟欢点头:“好吧,走了。”

他想了想屋子里的东西,似乎没有太贵重的,道:“没有什么东西要拿。”

“好,回营寨。”蔺泊舟这才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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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了院子,到总兵府门口时,几列飞马匆匆而来,前面的人叫着:“请留步!”

一行人放慢了脚步。

是总兵府从未露过脸的贺州总兵,方脸,中年男人,胡子沾满了雪碴子。

他倒头跪下:“拜见王爷!”

他一头一脸的汗水。

路上,他大致听传话的小厮说了情况,满头冷汗,没想到自己总兵府接纳的清客及家眷居然是失散的摄政王!

这多离奇,他半信半疑匆匆回府,远远看见雪地里那身绯红张扬的王服、还有束在眼睛那抹白绸时,终于信了。

“哦,你就是贺州总兵?”

蔺泊舟皂靴蹭化了一层薄雪,停在他跟前。

崭新,纤尘不染的靴子。

声音年轻,雅正。

“多谢总兵这几日招待。”

跟传闻里一样,摄政王是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

“……”

总兵满脸羞惭,冷汗滴落:“末将失职,不知道来府中的竟是王爷,缺少招待,不甚惶恐,正想向王爷请罪。”

蔺泊舟淡笑道:“事出紧急,本王被奸人所害不得不隐名埋姓,这才造成了如此误会,不怪总兵,快快请起吧。”

和总兵寒暄了几句,总兵顿了一顿,说::“现在傍晚,风雪又急,王爷要不要进蓬荜,小酌几杯,末将也好弥补这几天没有好好招待王爷的罪过。”

孟欢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蔺泊舟淡淡道:“军中还有急情,就不必了。”

说完,和来接应自己的人一起离开。

天气寒冷,日头接近傍晚,夜里风雪大,其实并不是适合赶路的时机。

走到城门外,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了,陈安扶着蔺泊舟上了马车,孟欢也坐了上去。

帘子厚实,顿时遮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陈安掀开帘子往里递东西:“王爷英明,暂时不知道这贺州总兵对王爷的立场,不待在城里,今晚先赶路才是正确的决定。”

镇关侯现在掌着兵权,他写给总兵的信件,真假不明,如果贺州总兵听信了他的话,将蔺泊舟视为乱党,那今夜待在城中必定是一夜追捕。

虽然贺州总兵应该不至于这么愚蠢,但不能不提防这种可能。

陈安往帘子里送东西,语气动容:“王爷饿不饿,临出城时买了些东西,王爷快趁热吃吧。”

蔺泊舟接过,递给孟欢:“吃吧。”

帘子外,是逐渐暗淡的天色和开始迅猛的风雪,但帘子内放着小暖炉,倒是有几分热气,显然准备得十分周全。

难得感知到这样的温情,蔺泊舟倒是不觉怔了怔,笑了:“陈安,你是打定主意,今天能找到本王?”

陈安笑容十分恭敬:“不是,只是一看见侄儿,我就赶紧叫人备了马车了。”

王爷流落在外半个月,陈安是个周到人,隻想让蔺泊舟过得舒适一些。

蔺泊舟笑着,对这样的环境很是久违。

现在周围都是自己人了,陈安才说起心事,为这段时间蔺泊舟的流离而感叹:“王爷本该在坼州攻破朱里真之日,接受无上的讚誉,谁知道竟然被奸臣所害,皇室的血脉流落到民间受苦,实在让人心痛。”

一旁的孟欢啃着热乎乎的饼,靠在蔺泊舟肩头,指尖扒拉他狐裘上的毛,听他俩说话。

——陈安这些话,句句没提宣和帝,可句句都怪宣和帝。

要不是宣和帝帝心反覆,突然宠幸,又突然生出疑虑,打仗的主将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蔺泊舟神色自若,不轻不重地斥责陈安说:“陛下的主意自有决断,不可妄加揣度,生出不臣之心。”

孟欢咽了口糕点,轻轻舔了下指尖,眨了眨眼。

说来也怪。

蔺泊舟居然还不恨宣和帝?

在原书里,蔺泊舟过了一段形同奴役尊尽失的生活,被人践踏在泥水中,被逼到绝路,早恨上了这个反覆无常的皇帝,甚至准备起兵造反。

可现在,蔺泊舟还这么替宣和帝说话。

孟欢现在可累了,感觉自己完全不想思考。

他把头倒回座椅里,靠着,懒洋洋地听着马车外的声音和陈安的叙话。

风雪落到马车盖上,发出荜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