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华也红了眼眶,他有些生硬地别过头去,看似看向窗外,实际上拼命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病房门把手转了一下,走进来的人是霍与川。

看见两位老人家的模样,霍与川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祝青华看出了霍与川的纠结和自责。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霍与川的肩膀。

“与川,你不要自责,祝老师知道你肯定是尽力了,你不要愧疚,不关你的事。”祝青华说,“谢谢你救下鸢鸢。”

霍与川看着祝青华溢满泪水的眼眶,终究是没有忍住,垂下眸,沉沉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

……

病房之外,池景行看似平静、面如表情地站在医院外的走廊上,相比他方才的失态,此时此刻的他,似乎看上去已经缓了过来。

他站在病房门口,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什么叫做害怕,什么是恐惧。

内心的恐惧,不敢面对的恐惧。

他不敢面对霍与川的质问,不敢面对祝鸢父母的眼神,更不敢——

更不敢看见祝鸢的脸。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雕塑一般,坚硬,又易碎。

路过的护士多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不忍心,但终究也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

池景行却忽然喊住她。

“我能看看孩子吗?”

护士顿了顿,才说:“患者刚才大出血,她月份小,胚胎没有完全成型,已经顺着血液流出了体内,现在应该已经……处理掉了。”

池景行有些漠然地点了点头,眼神越过她,又看向病房的方向。

护士忍不住宽慰道:“没关系的,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以后。

池景行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觉得,以后这两个字,是多么遥远。

他无力地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似是疲倦,又似是绝望的闭上眼睛。

池景行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昨天下午漏接的那几个电话,今天上午和苏梨的谈话,似乎都隐隐约约有所关联。

他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明明他已经和池卉约好了时间,正式和祝家人见一面,商量他们的婚期。

他明明已经定好了属于祝鸢的那件独一无二的婚纱……

:代价

没有时间给池景行考虑,当他抬起眼的时候,正好看见祝青华那张沉默的面庞。

就好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池景行的心里,他缓缓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些曾经和祝青华承诺过的话。

那些代表着男人之间的保证。

在此刻通通变成了笑话。

祝青华看着池景行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迹,像他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有条不紊的人,甚至任由血迹干涸在他的嘴边,都没有想过要擦干净。

祝青华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终于移开视线。

苍老的嗓音似乎带着许多失望,但更多的,是无奈。

“算了,你走吧,事已至此,谁对谁错又怎么样,已经造成伤害了,指责也好,怨怼也好,伤害也不会不复存在,”祝青华没有看池景行,说,“我不想怪你,也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池景行的喉结动了动,半晌才轻轻开口。

“我想见一见祝鸢,我看看她没事就好,我……”

“这是我们一家人给你的最后的体面了,”祝青华冷冷地打断他,“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请你离开。下次再见到你,我不会这么客气了。”

……

不知过了多久,祝鸢缓缓睁开眼睛,浑身上下的疼痛也仿佛一瞬间全部苏醒,整个人如同被卡车碾压过一般。

祝鸢痛苦地呻吟出声,一旁的霍与川几乎是瞬间站起来,走到床前。

“祝鸢,你醒了。”

天色渐晚,病房也有些昏暗,霍与川没有开灯,因为怕刺到祝鸢的眼睛,他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小台灯,淡淡的t暖黄色光线下,霍与川的脸温柔得要命。

祝鸢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来,很轻,却又紧紧地抓住霍与川的手腕。

她的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地用嘴型问他:

“我——的——孩子——”

霍与川呼出一口气来,闭了闭眼睛,才轻声说:

“孩子还在,你放心。”

祝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甚至就连浑身的疼痛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缓缓松开抓住霍与川的手腕:“谢……谢谢。”

祝鸢和霍与川四目相对之间,彼此的思绪都回到了几个小时之间的手术台上。

祝鸢的情况十分危急,可是她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霍与川,而基于霍与川对祝鸢的了解,如果真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孩子,祝鸢的精神可能真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