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想起了某件事后,何沼的嘴角又被她自己拉平了。

她能感觉到乔枝现在的心情很好,她也不想扫兴,但是

乔枝,何沼认真对她说道,离杜永良远一点。

乔枝有些茫然的目光,从草环上头,移到了何沼脸上。

就是坐在你左前方,染着一头黄色头发的那个人。何沼的语气很严肃,他家里是松兰县的首富,好像和县政府那边也有点关系,势力很大,就算做了不好的事情,学校也拿他没有办法。

你不要搭理他,也尽量不要和他起冲突。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做的话何沼顿了顿,但很快就坚定地说道,你可以来找我。

如果边上有第二个人听到何沼说的话,只怕会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一个无权无势,除自己外家里都只剩下一口人的穷光蛋,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然而乔枝连一点怀疑都没有,她只是问道:杜永良以前,是不是做过很不好的事情?

何沼沉默了片刻。

有一些事情,她其实并不希望乔枝知道。何沼自己都没明白她对乔枝的保护欲从何而来,她希望乔枝能完全从那些与她无关的往事里摘出去。但是在不久之前,看着杜永良离开篮球场朝她们走来准确地说是朝乔枝走来后,何沼心知肚明乔枝已然要被卷入风波之中。

半晌,何沼还是决定告诉乔枝:你之前那张坑坑洼洼的桌子,原来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叫于晴的女生。

她现在休学了,在自杀失败之后。

居民楼外吵吵嚷嚷,一群穿校服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嬉笑打闹着穿越狭窄的巷道。

不远处有家长拿不锈钢盆充作锣鼓,用力敲了几下,大声喊家里的孩子回家吃饭。声音传出很远,惊起数只停歇在电线上的麻雀,鸟群振翅飞入逐渐暗沉下来的天幕。

乔枝无意识间一下一下旋转着手腕上的草叶,她正趴在露天阳台的栏杆上,正对着垂落一半的夕阳。

也许是南北差异,也可能是时代原因,全松兰县的学校都是没有晚自习的,松兰三中的食堂只管午饭,晚饭学生们自己回家吃去。乔枝在离学校只隔了两条街的地方租了个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房子。墙壁很厚,外头贴着颜色斑驳的砖石,是乔枝以前基本上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老式住宅的模样。

乔枝放学后路过菜场一趟,给自己买了冬瓜和排骨,决定做个稍微复杂一点的菜式。这会儿厨房的高压锅里还在煲着冬瓜排骨汤,乔枝则是来到阳台上透透气。

不知不觉间,她就想到了在那座只有她和何沼的主席台后面,在那丛微风中飘摇的小花边上,何沼告诉她的话。

松兰三中的高中部有两种学生,一种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一般住在三中附近。这类人占据高中部的大多数,他们往往在初中的时候就形成了复杂的关系,升上高中后也延续了以前的关系网络。另一类人则是初中在其他地方读的,高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松兰三中,他们中有些人能融入这些原先相识的学生团体里,有些人自己组成新团体,有些人也会成为被排挤的对象。

于晴和你的情况有点像,她是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高一下学期转到三中的。别说班上了,这个县城里除了父母她谁都不认识。于晴转来没多久就和当时的同桌起了冲突也是你现在的同桌,邱丹朱。

邱丹朱联合几个姐妹报复了于晴,开始其实只能算小打小闹,而且很快就停息了。邱丹朱停止欺负于晴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那会儿杜永良开始追求于晴。

但是于晴拒绝了。

包括邱丹朱在内的小团体,虽然给于晴的学习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但还不至于将她逼到自杀的程度。

真正的噩梦,发生在她拒绝了杜永良之后。

【为什么,会有人能对自己的同学做出那样的事,最后还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呢?】乔枝举目远眺,夕阳即将彻底落到山下。

乔枝不理解杜永良这样的人心中的恶意,也不理解为什么到最后他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只有系统听到了她心中的疑问,但是系统也无法回答她的话。

这一天,最后就这么在压抑的心情中过去了。

之后乔枝照常上课,她记得何沼的话,不去理睬杜永良,不过也没有和他正面起冲突。

手腕上的草叶手环渐渐枯萎,没过几天,有一日起床的时候乔枝发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环已经枯萎到了不能再戴在手上的程度,叶片脆弱得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乔枝没有扔掉它,只是无比遗憾地将它收在了一只空盒子里。

上学路上,她还有点可惜地跟系统提起这只手环。如果说最开始它只是一件让乔枝满意的作品,那么经何沼的加工之后,它已然是乔枝珍视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