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光!抑光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田文镜心头顿时一松。

快步上前打开门,果然外面站着的是自己的好友刑部员外郎张溪。

张溪带着三分醉意,手里还提着一瓶酒,冲着开门的田文镜笑着。见着他这副模样,田文镜连忙一把把他拽进门去,随后略有慌张地朝门外看了看,直到察觉外面没人这才放松下来。

“你怎么喝酒了?”关上门,田文镜转身对张溪问道,建兴皇帝刚去,按照规矩是不能饮酒的,张溪身为刑部员外郎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偏偏不仅喝了酒,还摇摇晃晃地提着酒来找田文镜,难道就不怕么?

“喝酒?哈哈哈!酒可是好东西,为什么不能喝?”张溪笑着反问,提起手里的酒瓶子冲田文镜摇了摇:“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抑光!我们共饮……。”

田文镜黑着脸看着自己这边位好友,张溪和田文镜一样,不过张溪是进士而不是监生出身,但他的进士只考了三甲,之后就在地方上打转。

张溪同样当过知县,也做过知州,在地方蹉跎十多年后这才找了个机会被调至京城为官,后入了刑部为员外郎。

这个经历和田文镜类似,可相比田文镜,张溪的运气还要差些,当年田文镜回京的时候张溪就是刑部员外郎了,直到现在依旧还是这个职位,倒不是张溪没有能力,其实张溪的能力并不缺,要不然他也不会和田文镜成为好友,只不过张溪一不是汉军旗的,而是普通的汉人,二来张溪这人做事比较较真,刑部的职能和其他五部不同,张溪在员外郎的位置上一向是公事公办,这样一来就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一直都升不上去。

“你醉了,别喝了!”田文镜轻声喝道,亏得自己这偏僻,再加上开垦荒地最近的邻家也离他的房子有些距离,要不然被人发现张溪这幅模样一个举报别说他员外郎的职务了,说不定还会惹来大祸。

想到这,田文镜连忙上前试图要取过张溪拿着的酒瓶,但没想到张溪虽有酒意这手脚倒是灵活,一闪就让田文镜夺了个空。

“醉了?抑光,难道你不觉得醉了反而比清醒更好么?”张溪笑呵呵地绕桌坐下,抬头冲着田文镜问道。

田文镜心里一叹,作为好友自己知道张溪现在的想法,其实他现在何尝也不想大醉一场呢?也许醉了反而比清醒更好些,也没有了那么多烦恼。

想到这,田文镜也不再去夺张溪的酒瓶,径直在另一张椅子坐下,默默看着对坐的张溪。

张溪拿起田文镜摆在桌上的茶盏,直接把茶盏中的残茶泼到了地上,随后倒满了酒,向面前的田文镜推了过去。

田文镜默默看着茶盏中的酒,过了片刻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取过一饮而尽,随后又把茶盏放回了桌上。

张溪见田文镜饮尽,自己也取了另一盏饮,之后又把两盏加满酒,两人似乎心有灵犀地一起又是饮尽,随后同时把空的茶盏放回了桌上。

“下一杯,祭陛下,祭我大清吧……。”张溪再一次倒满了酒,用了略微嘶哑的声音提议,田文镜点点头,两人同时起身,伸手取过各自面前的酒,随后转身朝着行宫方向。

“祭陛下!祭我大清……!”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两人眼中情不自禁流下泪来,同时神情中的悲切和绝望一览无余。

他们的心在痛,如同被刀搅一般,同时他们也感到无比绝望和无奈,这泪既是为建兴皇帝流,也是为日薄西山的大清而流,同样更是为他们自己而流。

两人向着行宫方向跪下,把手中的酒撒在面前,之后行着三拜九叩的大礼,等做完这些后,心中悲痛不已的两人已情不自禁,放声大哭。

无论是田文镜或者是张溪,他们虽然官职不高,可都是清廷中层官员中有着相当能力的,甚至可以说以他们的能力摆在高级官员中也丝毫不差。

当年,读书为官,曾经都怀有为国为民的胸怀,立志为这天下做事,从而开创太平盛世。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仿佛云烟,从少年熬到了头发花白,却是一事无成。不仅如此,强盛一时的大清眼下不仅变成了这副模样,就连皇统都难保全。田文镜和张溪都是熟读史书的人,一个朝代的兴衰他们在史书中见得多了,建兴皇帝和皇后的死疑点重重,雍亲王直接打破了立国皇位继承的规定,从这点来讲已可说得上是谋害君父篡位了。

这样一个乱臣贼子如果继承大统的话,这大清还有什么救?这天下还有什么救?

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或许如田文镜一般上书死谏?又或者如张溪一般大醉一场来麻痹自己?

哭了好一会儿,两人这才相互搀扶着起来,这时候张溪已经没有丝毫醉意了,他默默坐了下来对田文镜说道:“雍亲王篡位,这大清已不再是当年的大清了,这天下也不是当年的天下了,何去何从,抑光你如何打算?”

田文镜没有马上回答,他静静思索着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随后走到一旁把刚前藏起来的那份奏折取出,随后递给了张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