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厌:“我知道这为什么是睡前故事了。”

林初道:“就这样,新的伏羲总是杀死旧的伏羲,抛弃记忆,复製自己,製造更新的伏羲,然后被杀死。伏羲就这样消失在人世间,困于自己贪欲设下的囚笼,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杀死,埋在树下,永不得超脱。”

宋栖云质疑道:“这个故事难道不是编出来的吗,为了警戒人们不要贪婪。”

公西白凝道:“难说,很多故事都有原型,不管这件事本来如何,或许伏羲水镜真的存在。”

那弟子据理力争:“或许每棵天青树下都埋着一具伏羲的尸体,天青花就是超度伏羲亡灵的花,一个亡灵隻对应一个魂魄,所以一朵天青花只能庇护一个人,有的树下埋了一具尸体,就隻开一朵花,有的树下埋了更多,就开更多的花。”

……听了这话,好几个女弟子脸色惨白,把平时恨不得贴身携带的天青花,默默拿远。

宋栖云蹙眉转向那弟子:“越来越邪乎了。百里灵思,你到底从哪编的这么多鬼话?书上根本就没写这么多。”

百里灵思抓抓后脑:“可能,我平时写话本子写多了……”

突然,洞穴上空发出犹如雷鸣般的“轰隆”一声巨响。

接着,整个山体地动山摇,仿佛有一隻无形的巨手在翻云覆雨,石壁上裂出巨大的缝隙,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地延伸,下垂的石笋劈里啪啦像暴雨一样塌陷。

宋栖云面如土色:“洞要塌了!”

“啊啊啊啊快跑!”

“快去保护天青花!”

“每个人都要拿一朵!”

“……不够分了怎么办!!”

“山要塌了,别管了跑啊!!!!”……

一时间整个洞里跟热锅浇油般乱成一锅粥,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洞窟入口都快要被塌陷的石块埋住了,拿到花的弟子都跟疯了一样往外跑,跑在最前的弟子发出颤抖的尖叫:“完了……全完了!是他们来了!”

后面的人吓坏了,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进退两难地吼道:“谁来了!说清楚点!外面是谁!”

“我们!!!是我们来了!”最前面的弟子惨叫一声,发出最后的声音,“我们所有人的倒影!苏姑娘风公子全都……”

声音被卷入雾气,戛然而止。

苏厌知道山要塌了,也想往外跑,但地上全都是大块大块足有半人高的石块,塌陷的石块越来越多,将原本出去的道路封死。

地面像是翻炒的颠锅剧烈起伏,她只能凭借极其敏锐的知觉,躲避从上空落下的石块,但因为看不见,还是被砸破了好几处地方。

她走一步绊一步,为了躲避一块落石,跌跌撞撞地向左闪开,就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大块石壁。

苏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到指尖簇簇的石灰,和粘稠的血。

山体塌陷的越来越快,周围轰鸣震颤不绝于耳,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但其他人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远,好像世界变得极为安静,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没有路的尽头,孤零零被丢下。

生死攸关的时候,谁都在逃命,不会也不可能有人想到她。哪怕没有她,这群人早就死在魔尊手里,事到临头谁都只顾着自己。

包括那个总是“苏姑娘”长,“苏姑娘”短,巴巴送她一块传音石的宋栖云。

她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鬼王太阴带她去了死灵黑沼,将她丢在无边无际的黑沼中间,冷冰冰地跟她说自己走回家。

然后头也不回地动用法器,离开了。

当时还只有三四岁的小苏厌张皇失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进入黑沼的道路埋在枯草和沼泽地中,蜿蜒崎岖长达十里,且没有做任何的标记,她只是被鬼王太阴牵着走了一遍,以为是爹爹带自己出来玩,一点也没记住该怎么走。

黑沼周围的枯枝上落满了比人还高的秃鹫,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她已经是一个死人,随时准备品尝她的脑髓。

苏厌用她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用树枝探路,笨拙地一步步往前挨,在腰上绑安全绳,一次又一次陷进黑沼,一次又一次近乎没顶,但也一次又一次拚尽全力,把自己从泥沼中拽出来。

她走了一天一夜,还在黑沼的中央地带,在饥饿、寒冷和巨大的绝望中,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但是没有人来救她。

那是她的第一个考验。

鬼王太阴没有走,三天三夜,每个爹爹其实都在,在暗中一直看着。

爹爹们爱她,但是他们不爱一个废物,一个被丢下只会哇哇大哭的废物。

他们要的是一个坚韧的,对自己足够残忍,但也足够强大,在绝境中绝不放弃的灵魂。

最后,还是个奶团子的苏厌彻底被黑沼吞没了。

妖尊乌九在暗处心急如焚,眼睁睁看着黑沼表面一片平静,甚至连气泡都消失了,忍无可忍地化出真身要去救人。

他被鬼王太阴硬生生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