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雨随风倾斜,被卷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让那冷气直流。

很是应景。

姜落起身去关上窗户,被隔绝的雨声很闷,像在外覆盖上了一层鼓皮,少了些清脆。她刚要回头,身上已经落下了一层外套。陌生的温热覆盖在她的肌肤上,像是一片热气散落在她身体的各处,和熟悉的松木香一同,几乎是避无可避。她忍不住多眨了几下眼,确认这是否真实。

“我之前就发现。”严佑顺理成章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你的身体总是很冷。”

如今四月,稍微快走几步路就能热和些,也是炭火盆显得多余的时候。

可她就像不曾被时令的温度眷顾过。

不仅如此,她还非常的“怕”冷。不然也不会对他戒备的同时,还会主动伸出手来。

“你等等。”严佑低头对着她的手呵气,翻出早些时候准备的炭火盆,准备生火,他悄悄欣慰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雨,自顾自地轻声说了一句,“可以留下了。”

他还没来得及拿出火钳,只是低头盯了一眼里面的煤炭便停下了动作,他发现那用量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还停留在他上次用时那样。严佑记得自己是交代过云枝的,从交代起的日子算来,这个放这儿起码有十天了。

“夫人,怎么不用这个取暖?”

“……贵。”姜落下意识答了一句,抬头时只是摇摇头,“一时忘记了。”

严佑听到了,不太理解,却没有咂摸出个所以然来——沉家基业不像是白手起家。

“一时忘记……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习惯了。”严佑不禁皱起眉头,这类行为不是第一次了,“夫人,这不是个好习惯。”

他静静立在炭火盆旁,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不再开口。

他不能一直引导她,她总要自己跨出那一步。

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冷风的呼啸,但仍存着一股冷气,从地板往上冒,往脚底心里钻,快速抓住她的脚踝,向上缠绕。

她里面穿着绸制吊带,顺滑的面料勾勒出她苗条细长的身材,一呼一吸之间,胸口微微起伏,冷空气的入侵让乳尖微微立起,顶起微小的点。外面披着她的大氅,并没有什么挡风的作用,反而偶尔晃开,掀开一角,露出一片引人遐想。

唯一算得上暖和的,还是他刚刚给她披上的外套。

严佑喉结滚动一番,迅速撇开视线,对准窗户,完全不聚焦。

姜落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大氅,并没有犹豫多久,抬脚走了过去围着炭火盆坐下。

“……你说得对。”她忍不住心里为自己辩解上一句——但贵是真的。

出来一趟,钱财丢光,负债累累……还会再添。

两人的距离这才算是拉近,严佑起火,室内的温度渐渐回升,屋外的雨打得青草直不起腰。他按捺不住将椅子挪过去点,补充道,“这样暖和。”生怕她看出端倪。

他随后又想起,姜落并不会多想,又平添出一份失落。

严佑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伤口上,虽大部分情况都由柳嬷嬷都跟他说了,但他还是更喜欢让姜落讲给他听。

因为分享意味着亲近。

火焰张牙舞爪地摆动身躯,煤炭黑红交错,裂痕斑驳,偶尔跳出点点星火,像是一场炼狱,不断炙烤着最脆弱的部分,直至碳化,裂开,最后软趴趴地掉进盆底,成为永夜的灰烬。

姜落还不认识“煤炭”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感受过它用来灼烧皮肤是什么样。

辛辣霸道,刺痛扭曲。

让人反胃。

那点星火从炭火盆中蹦到姜落的脚边时,她几乎是立刻就缩回了脚,连带着正在讲述的话语也加上了颤音。

太过明显,以至于姜落说话的声音无措地停了下来。

耳边似乎是响起了滋滋声,噼里啪啦的火星在她跟前乱窜,想要将她烧毁吞噬。她下意识拉紧大氅,想要紧紧遮住后背上的伤痕,这次的表情是真的呆滞了,眼底隐藏着慌乱,她怕被发现。

这比起她怕冷的反应,害怕的程度还要更甚。

姜落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她的状态欠佳,她的脑子里在不断用姜莲的话安抚自己。

“落落,你已经很棒了。”

“没关系的。”

“这不是你的错。”

……

“夫人……?”

姜落再次回过神来时,发现炭火盆已经被严佑踢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夫人。你还好吗?”严佑担忧地看过去,这种反应很明显——以前被火烧过。

“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他缓缓走近,但停在了安全距离以外。“现在感觉怎么样?”

雨声越来越大,泞泥的土坑溅起大片水花。

“我……我现在很冷。”

严佑听得出,她不是在说她很冷,她是在表达她很害怕。

“深呼吸,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