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的向导之力如岩浆般在他体内流淌,爬满脊背的兽魂开始崩裂出血,姚湛空的骨头吱嘎作响,浑身传来碎裂般的剧痛,属于人类的骨骼被强行转化为另一种形态。

这是比当众扒掉裤子更歹毒的羞辱。

兽魂一旦碎裂,哨兵便无法转化成人,而长时间保持兽型,会让哨兵彻底丧失理智沦为野兽。

宋磬声循着下人隐晦的提示一路走至偏僻荒芜的后院,刚走近就听见一声尖利又幼嫩的惨叫。

他快步飞衝上前,一眼就看到地上瘦小的糙毛黑狐狸,它浑身是血,奄奄一息,黑金色的瞳眸满是死气,眼看就活不成了。

宋磬声脑子一懵,一股无名之火在他心头燃起,他一句解释也不听,一丝情面也没留,横衝过去挡在小狐狸身前,甩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是什么东西?敢动我的人!”

被打的正是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向导,所有人都没想到向来温和的宋磬声会突然爆发,众人一时愣住,只有挨打的人被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唤醒神智。

他抬手指着宋磬声,语调因愤怒而颤抖:“你……你……你给我等着!”

“你也配让我等?!”宋磬声一脸鄙夷,“叫你一声堂哥,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看了?姚湛空如果救不活,我就是进祠堂跪到死,也要剐下来你一层皮!”

说罢,宋磬声转身抱起浑身颤抖的小狐狸,将它塞进大衣里带回了卧室。

那是他第一次打人,也是第一次豁出去不管不顾的和别人撕破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在床上的时候,他的手指都在抖。

他顾不得未成年不得动用向导之力的训诫,手指点上小狐狸的眉心,随即注入向导之力,小心地滋养着它濒临崩裂的兽魂。

身上的剧痛被缓解,可小狐狸看上去却比之前更痛苦,它将尖尖的嘴埋进枯瘦的尾巴,身体轻轻发着抖。

在向导面前展现自己的雄风,就像动物求偶一样,是刻在哨兵身体里的本能。

哪怕此时的姚湛空只是一隻毛都没长齐的小狐狸,它也依然为暴露在宋磬声眼前狼狈而感到绝望。

它不想接受他的怜悯,更不想在他心中种下狼藉又无能的印象。宋磬声是他高贵无暇的小王子,它怕自己满身的血污脏了他的眼,更怕自己因无用而遭到厌弃。

可宋磬声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将手指凑到小狐狸身边,呜呜地哭诉起来,“我以后再也不要打人了,手好痛……”

他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当时怒火上头,感官都退化了,此时理智一回来,掌心处的灼痛便明显了起来。

将头藏在大尾巴里的小狐狸浑身一僵,而后迅速睁眼去看他的手。

一见那通红的手掌,挨打都没哭的小狐狸终于内疚地红了眼眶,它轻舔着宋磬声的手,又用自己毛发杂乱的尾巴环住了他的手腕,不住地挨蹭着。

重伤的兽魂不易被修复,一般的向导也不会接手天赋低劣的哨兵,修复姚湛空的力气,足够他们去医治一个身受重伤的a级哨兵了。

再加上宋磬声的父母本就不满他挑人的眼光,要是被他们知道姚湛空受了重伤,小狐狸多半会被直接遣送回姚家。

所以,宋磬声暗自下了决定,开始瞒着所有人,将小狐狸养在自己的卧室里慢慢医治。

和小狐狸在一起的日子,是他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哪怕因为贸然动用向导之力给自己留下了隐患,他也从未后悔过。

他的童年像一场分秒必争的战场,每一分钟都被各种各样的学科填满。

平凡母亲和庸碌父亲此生唯一的骄傲,就是头顶的姓氏和由他们的精卵“创造”出来的宋磬声。他们抓着宋磬声,就像抓住了通往权力中心的钥匙。

外语、舞蹈、书法、绘画、琴曲……

他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精通,好像他身上的光芒再盛大一些,父母黯淡的人生就能因此被照亮。

可他什么都不喜欢,填鸭般的练习只会让他痛苦。他的书法是匠气的,绘画是没有灵魂的,甚至连琴曲也是空有技艺而无感情。

在他生出反坑父母的意识之前,小狐狸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礼物。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也会将他抱在膝头讲童话。童话里有个小王子,小王子的花园里有隻小狐狸,小狐狸每天都为小王子衔来一朵鲜花,为小王子堆砌了一整个春天。

姚湛空就是他的小狐狸。

因为小狐狸每天都在卧室里等他,所以他也对冰冷的卧室产生了期待。

他就像是瞒着严苛的家长在卧室里偷养宠物的少年,生活因此变得万分生动,连偷偷去厨房拿生肉都变成了一场刺激的冒险。

他会抱着小狐狸在地毯上翻滚,也会将脸埋进它越长越蓬松的毛发,还会亲昵地蹭着小狐狸的鼻尖和它玩闹。

而它也会配合他,像真正的宠物一样围着他打转,甚至会曲着四肢在他面前露出肚皮由他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