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五里的传报闪过之后,就无需再汇报了,因为站在城墙上,足以看到远处的一片旌旗,连绵成线,似到天边。

张辅端坐在马背上,看着一旁穿着盔甲的铁铉,不由鄙视了一眼:“铁尚书,你随军只不过是参赞军事,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也不见你穿盔甲,今日回京反而穿了盔甲,你是得罪了什么人,担心冲你丢瓦片吗?”

铁铉呸了一口,不满地看了看张辅:“怎么说我也是随军出征,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拿的也是军功,眼下回京如此风光的事,让我享受下怎么了?倒是你,堂堂大帅,抢了袁岳的盔甲,你好意思吗?”

张辅哈哈大笑:“原想抢沐晟与韩观的,结果他们两个的盔甲都太干净了,哪里像身先士卒的样子,好歹咱也是冲杀在前过的,盔甲上连个劈砍的痕迹都没有,见了皇上说不过去啊……”

“……”

铁铉无语。

战马向前,徐徐接近京师!

铁铉回头看了看,对一旁的张辅问:“你真的打算把人头挂出来,知不知道这样会吓坏不少百姓的,孩子若做噩梦,女子若是被吓哭,你可就没什么好名声了。”

张辅面色凝重,目光有些冷厉:“我已下了军令,不会收回。”

铁铉没有办法,在张辅没有交出大印之前,他依旧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

“这样的话,你可是会得罪不少人。”

铁铉轻轻说。

张辅淡然一笑:“那又如何?”

弹劾吗?

又能弹劾什么,滥杀俘虏?

自己是武将,武将本来就是要杀人的,他们投降了,但该死的一样要死,文臣谁瞎嚷嚷,就把他牙齿打掉,反正自己后面还得回广西待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京师,不怕被人报复。

“整队!”

张辅传令。

身后的骑兵开始将马鞍后面的人头挂到了马鞍前面,三队骑兵之后,是数十辆囚车,囚车里正是胡季犛、胡汉苍、胡元澄与一干大臣。

再之后,是精锐的神机炮兵,神机炮安装在了车子上,有战马拉着。神机炮兵之后,则是威武的神机营火铳兵,再之后,是精锐步兵。

出征三十万,回京的军队是十五万京军与三万地方军,云南的军队需要回云南镇守,不可能长期离开,也无法亲自到京师接受荣耀,就连沐晟都没回京,还有五万人留在了交趾郡,由韩观节制,其他地方卫所军士也有部分回去了,杂七杂八,地方上加一起有三万人回京。

步兵与步兵之间,每隔着一千人,就会有十二两马车,马车上没有人,只有人头,发臭了的人头,仔细点数,会发现人头马车的数量达到了一百二十辆!

拿着如此多的人头回京请功,恐怕也只有张辅能干得出来了。

军士们并不介意,这是自己的战利品。

大军接近凤仪门,凤仪门城楼上,十六个号手拿起了巨大的号角,一起鼓着腮帮子吹动起来。

“嘟--嘟!”

低沉而肃然的声音传出许远,这是回军号,是胜利者享受的荣耀!

张辅大军返京,无数百姓面色苍白,一些女子被吓得哇啦转过身去,也不知道吐在谁身上了,一些带着孩子的百姓更是捂着孩子的眼,心中大骂张辅不是个东西。

杀了人就杀了人,你带那么多人头回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少儿不宜,很女子不宜,也很男子不宜啊!

许多百姓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一幕,一颗颗人头就这样被挂在马鞍旁,被堆在马车里,有些人头已经烂掉了,狰狞的很,有些人头只剩下了半个,骨头在外面渗人,还有些人头被石灰包裹着,只露出了空洞的眼。

金陵城的百姓有些承受不了,尤其是那味道实在是呛人。

解缙站在城楼上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暗暗摇头:“也不知张辅如此聪明的人是怎么想的。”

徐辉祖平静地看着城下大军,轻声道:“你们还记得上四军吗?”

“上四军?”

解缙微微皱眉。

郁新沉默了,茹瑺抬了抬眉头,总算是明白了张辅如此做的原因。

上四军,不是明代的军队,而是宋代的,即捧日军、天武军、龙卫、神卫,是宋禁军精锐。只不过这些精锐京军逐渐成为了一群废物,就连百姓都看不起他们,堕落到了毫无军人威严的地步。

张辅想要树立军人的威严,彰显军人的杀伐之气!

军人,不是百姓玩物,不是谁谈起的时候都可以取笑的,当做笑柄的!

张辅想要的,是金陵百姓每次谈起军士的时候,脑海中就浮现出尸山血海,人头满车的景象,让他们彻彻底底地敬重军士!

“他倒是用心了。”

茹瑺看了看两边的百姓,不少人已经“逃”了,有这一次经历,想来没有人会将大明三大营当做宋代的禁卫军,随意玩笑。

司礼官站在凤仪门外,扯着嗓子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