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温情,目光释然而决绝地看向他,怅惘道:“从我诞生之初,未来的路途便已注定,终不能与你殊途同归。”

放纵片刻诉尽一腔真情,偷取须臾安宁的爱恋,她已心满意足。

内心呼之欲出的激动和狂喜骤坠冰窟,数九寒天里夜哲神采尽失,浑浑噩噩,接下来的话更令他寒彻入骨。

万籁俱寂中,楚黛阖了阖目,竭力逼退澎湃的泪意,徐徐扬首,嘴角弯出苦笑:“你夜哲乃白泽族的少主,我欧阳楚黛是凡界的临江郡主,身份有别。你我本为陌路,何苦执意去改变本不平行的两条路,硬要并肩同行?不如就此放手,相隔天涯,彼此珍重。”

“不。”夜哲喃喃摇首,恍惚间忆及什么,黯淡的眼乍亮,瞬间恢复了奕奕神采,语速急促:“如果是因你我寿命长短的问题,大可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解决,只要两情相悦则万事无虞。”

他牢牢捉了她的手,定定看着她的眼,几近哀求道:“相信我,好吗?”

楚黛对他的渴盼嗤之以鼻。

“你太天真了。我从始至终清楚自己要的是风平浪静的生活,跟你在一起根本得不到。我阿耶会不遗余力的反对,你的族人也不一定能接受我,相互喜欢又如何呢?须知‘喜欢’二字最是经不住蹉跎,因为它太脆弱易逝,饱经风霜雨雪后焉有完整。时日渐长,你便会厌烦乏味,到那时落得个身心俱伤的地步吗?”

她一点点挣脱桎梏,摘掉梨花簪摩挲着,瞧向他难过痛苦的神情,指尖掐紧袖角。

“抱歉,我不会为爱而丧失理智,舍弃我得之不易的一切。情爱并非是一个人赖以生存的根本,失去便失去,错过便错过,日子还要更好得过下去,或许在垂垂老矣的时候会感慨一番今时的风花雪月,却也是回味而非后悔。”

世人难得清楚自己要什么,可惜太过清楚换来的是清楚的痛苦。

两岸湖堤翠柳,花香绵绵起伏顺着风缱绻地浸透幔帐,结成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两人,一点点勒紧深入骨髓,疼得无助茫然,如何解也解不开。

“你可知我初食人间菜肴时的感觉?”

夜哲的面庞写满颓唐,眉间拢了几条褶皱,双瞳的血丝盘亘蜿蜒至深处,勾着沉痛的情绪,不甘中犹含希冀,手掌紧扣住楚黛单薄的肩膀,沉声道:“各类菜肴味道不一,我都会逐次品尝。即便碰着自觉难吃的也不会吐掉,盖因吐掉后会抱怨徒增烦扰,权且就当做把人生苦痛咽肚,下回再吃时避开不喜的菜肴也为时不晚。”

他目光灼灼凝视着楚黛,言语增上咄咄逼人的凌厉:“体会过方知滋味如何,你却连试都不试,不就是害怕结果与你内心所期盼的截然相反吗?你害怕失望,畏惧不受你掌控的未来,胆怯瞬息万变的世事。”

夜哲分寸不让,黑眸压抑着失落,哀声质问:“你更从未相信过我,即便我掏心掏肺地喜欢你,你是否也决不动容?”

当闻听太后属意楚黛做信王妃的消息,他心口仿佛被利刃剖开血淋淋的大洞。

遽然失落惶惶的疼痛反复折磨他,尝尽苦痛才拨开层层云雾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害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缘分,所以竭力争取。

即便她不喜欢他,他依旧要搏上一搏,幸而现实比预想要好些,楚黛同样喜欢自己,可二人之间横亘着一道难逾的障碍。

“我若信,你能否摆平一切不稳定因素,给我想要的平静生活?若不能,何苦执着追求,不如趁早放手,各自安好。”

她倦了,需要一个避风港湾,远离诡谲阴谋的纷扰,收敛起浑身的利刺,安然度日……

一只蝴蝶沿着幔帐扬起的缝隙飞入水榭,翩跹着停栖于楚黛的梨花簪上,绚烂的蝶翼颤颤翕动,倏尔飞旋至她垂落的指尖。

轻轻抬高皓腕,楚黛柳眉拢疑,秋眸一凝,难道它也在劝自己?

“你想要的一切,我统统给你,只希望你能向前勇敢迈步同我站在一块儿,品味这段绵绵温情,可好?”

夜哲嗓音暖煦,伸出手,两颊漾开轻浅梨涡,眼底蕴着不容忽视的期盼。

向前迈一步,便是海阔天空的全新光景,能解脱束缚蜕变为真实的自己,但同时会失去很多来之不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