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斟酌着语句,絮絮道:“娘子三思,若何樊郎君碰见了它,恐会令狸奴绝命!”泪光闪闪的将紫瑜凝望,希冀她打消念头莫让猫魂往奈何。

何樊!

这个名字如一记惊雷使紫瑜剧烈一震,神色惊惧,眼冒泪花,心尖颤抖不休,追忆幼年常常泪洒满襟的缘由,大都是拜他所赐。

他遛了她的爱犬一回,狗儿当即触柱而亡……

他摸了她的爱兔一下,兔儿转瞬吐血而亡……

他瞪了她的爱鸟一眼,鸟儿须臾噎食而亡……

无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下跑的,没一个逃得过碰见何樊便早夭的凄凉结局,饲养的宠物接连死掉,大大验证了何樊是天生一副专克小动物的命,故而她不敢再养宠物。

并且,何樊还成功荣登了洛阳城家有爱宠者心尖第一发怵人的位置。

自打见识过他能使注视过的动物轻则发疯重则毙命的场景,家有爱宠者纷纷退避三舍,每日对佛龛烧上三炷高香祈盼携宠物出门遛弯,莫要碰见他。

假使真不幸碰上了,事后也要去寺里请高僧念一通经文。

有弊端,自然有利端。

平常狩猎与何樊同去,猎物通常乖乖任由宰割。

有回胡屠户邀何樊去猪场,请他把几头壮实难宰的猪弄死,事毕宴请顿馔食以作酬谢,事实证明这一切并非毫无裨益。

稍作叹息,紫瑜觉得让狸奴避开何樊便不会出岔子,况且锐奴偶尔碰见何樊不也一直安然无恙,事情没那么玄乎,遂安慰她们:“阿樊不会那么丧心病狂,你们平素盯紧狸奴就行。”

她感觉自己底气发虚,招来两人不信任的目光,拍着胸脯义正言辞地起誓:“爷绝不会让狸奴有闪失!”

“哎,秋雪咱们去为狸奴准备后事罢。”

“埋竹林好还是树林好?”

“……”太泼爷冷水了罢。

唉,泼冷水归泼冷水,接踵而至的起名难题,才真真忧人。

旺财?来福?

太难听——

恰是愁眉苦思之际,她偶然瞥见蜷缩成团的小狸奴,圆圆滚滚的像一颗被咬开的五仁馅元宵,露出甜糯香软的璨金馅料。

下意识咂咂嘴,元宵?

“哎呀呀,快瞧!它打呼噜呢。”

“小模样可真讨喜!”

好烦啊,是哪只小崽子嘁嘁喳喳搅扰他的清梦?

当展灼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自混沌中觅回一丝清醒,皱着眉打出长长的哈欠,耷拉着昏沉沉的脑袋瓜子,拉长四肢抻了抻懒腰,迷迷糊糊间眼皮子撩开丝缝,欲瞧瞧是哪几只欠收拾的小崽子撒野,不让自个儿美梦圆满。

初初瞥见幢幢人影,惺忪的碧眸微微茫然,愣怔一瞬后溢满讶异之色,几乎是骇得神魂飞天,挨个人数过去,一个、两个、三个……共十五个!

一觉转醒,怎来了这么多女人,莫不成是二长老钻了他疗伤的空子强自送来?

“呀,元宵醒哩!”

“元宵饿不饿?”

“用不用喂元宵些水?”

赭古居全体使女见证狸奴醒来,流露出呆怔憨态,心尖子酥柔成一汪水,一个赛一个激动,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全然忘记它不是个人。

元宵?

诸女围簇着自己唤元宵,展灼华难得陷入纳罕当中,一度以为自身是不是因睡得太久变成一颗元宵。

垂头瞅瞅短粗的四肢和矮胖的身材,怕尤是身在梦中不自知,先是咬了咬牙,再狠了狠心,照着自己个儿引以为傲的英俊面庞重重抽了一爪子。

‘啪’

打歪脸,他品尝到热辣辣的痛楚以及舌尖磕上牙齿酸麻且难以言喻的疼,瞪大一双泪眼,认清了这并非是梦而是血淋淋的事实后,惨兮兮地举爪揉脸,暗自哀叹一声。

这下子舌头上定少不得起血泡,吃不下食物了。

他咬牙硬扛下这份痛,盛满乌漆墨黑浆糊的灵台依旧没能拨开云雾见曙光。

这群害他自虐的女人到底打哪儿冒出来的?

某紫衣使女上手捏它耳朵,一脸陶醉,“元宵好可爱呀。”

他悚然后退,瞠大莹莹发亮的圆眼,后颈毛发微炸,爪子渗出细汗,皮毛下的脸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吓人,怀揣长至两千三百岁生平第一次被人调戏的惊且懵的复杂心绪,埋下老脸,悲愤地想找地缝钻。

不知羞的愚蠢凡人,竟对吾动手动脚,太放肆!还不速速把手从吾耳尖挪走!

还有汝,休碰吾尾!

避开初一没避过十五的展灼华,甫甩落尾巴上的贼手,没喘匀气息,孰料迎面又撞上一条味道独特,炸得金黄的咸鱼干,嘴里头被塞进半截,剩下的半截叼在口外。

顿时气怒不已,踩着步子急退,前爪扒着嗓子眼吐舌头干呕。

拿走,吾不吃恶心的臭鱼干!

看着源源不断围上来的人,它炸着毛左躲右闪,碧瞳紧凝,深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