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临走之前拼命轻手轻脚不发出声音,谁想到他居然就一直这么沉睡着。

还真是辛苦坏了。

艾叶诧异看向窗外,天早就全明了,隐约听得到窗外路过商贩吆喝声。

偌大的城,跨过一夜寂寥,再次苏醒。

“什么时辰了?”

“差一刻巳时。”顾望舒答:“你睡了快半圈。”

顾望舒把沏好茶递过去让他喝,可惜艾叶光看着那袅袅热气都觉得热。

只睡一觉便捂了满身汗的妖看不下去给他推开,想着自己下去倒杯凉的。

伸过懒腰身上发酸,哪知道才刚翻下床。

“噗通——!”

“哎呦!”

艾叶踩着地的腿一软,笔直笔直跪在顾望舒面前!

顾望舒:“!”

艾叶:“?”

顾望舒手里端着热茶没法子接,眼睁睁看着他那么大一个人滋溜溜从面前矮下去。

艾叶摔倒前择慌拿手扯上顾望舒衣袖,扽得他也跟着一踉跄!

好险稳住热茶没泼在艾叶头顶。

艾叶衣衫不整瘫跪地上:“………”

顾望舒尴尬一咽,心中无主了:该扶吗,扶好吗,

贸然上手……不会伤了他自尊…?

艾叶五官逐渐变形扭曲,紧拽着顾望舒那只手捏得人袍子都皱了大片。

不等顾望舒犹犹豫豫开口询问,率先牙缝里硬挤出三个字:“我、没、事。”

“哦。”顾望舒点头。

“……”

“可否先将手松开?我好把茶盏放下,烫。”

艾叶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死死薅着他袖子。

顾望舒回身放了茶,再扭头时看艾叶仍就那一个姿势软跪在地,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奇怪间听他用蚊蝇大的声道了句:

“扶我一下……”

到头来艾叶还是老实坐回床上,再死撑都没用。

就是脸色又羞又恼,黑成锅底罢了。

“定是这几天躲人追杀跑得多了,突然放松下来才这样。”顾望舒打起圆场道:

“哦,你饿吗?我去寻些吃的。”

艾叶听得出来顾望舒这是在替他疏解,反倒让他脸上更为挂不住、烦得很,只把头撇在一边,闷声不乐道:

“自打昨儿个就想问了,你我有住处不回,拽我来这客栈做什么。怎么,难不成是金屋藏了娇,怕被我发现不成?”

顾望舒瞳孔猛震。

艾叶见状“嘭”地绷直后背,明显觉得他这反应不对,当即怪声嚷嚷道:

“啊?顾望舒,你还真叫我说对了?三月不见这么快就寻了新欢不说,这还……还住到一块儿去了!啊?啊?!”

“不是,且听我解释…”

“解释个榔头嘞!”艾叶气得耳朵冒烟,掐腰大骂:“所以还是住到一起了?我…我费尽心思把你拖到人间见了光,是为了让你和我好!不是为了给你解放天性的处处留情,给他人做嫁衣的!”

顾望舒被他吼得连连退步:“不是,你听我说,他……”

“我不听!!!”

“……”

顾望舒哑口看了艾叶好一会儿,那妖都堵着气只背着他瞪起墙面,怕是再过一会儿那墙都得被他盯融了去。

实在没辙子,加之累了整晚都没歇过脚,身心疲惫叹道:

“等你消气再来总镇府上寻我,届时看了就知晓了”

顾望舒太阳穴隐隐作痛,伸手揉着去推门。

木门“吱嘎”一声响,艾叶随即在后边恼火却又怯生地唤:“喂。”

那妖唤的声实在是小,顾望舒起初以为怕是幻听,稍稍止了推门的手,竖耳听着他囫囵个儿的说道:

“等……会儿。别走。我听。”

顾望舒扶着房门噗嗤笑出了声。

转念觉得这会儿发笑不合时宜,只能强忍笑意,回去身把刚刚略微泄气的胸膛挺起,打趣道:

“怎么,小猫这么快就消了气?”

艾叶瞪着足以双吃人的眼,可现那神情再凶,露出的犬牙再锐,在他眼中都只像个赌气的猫儿了,挠在身上不痛不痒。

“……我听你解释,你别抛下我自个儿走。”

艾叶视线躲避,小声嘟囔:“你我之间别再闹什么误会了,我害怕。”

太惹人疼爱了。

顾望舒这会儿竟冒出个这样念头——虽然很快便扫了去。

他觉着自己不能妄意寻思个余千岁的、雄姿英发的、男妖,可爱。

顾望舒倚着门抱臂笑道:“捡的孩子,从别家跑出来的奴,暂无个安心去处便且住在我那儿了。总觉得他有时道不明的与我很像,要我扔他出去实在良心不安。不如你现在整理下,与我一同回去,见见他。”

顾望舒停了会儿,眯起细眼将他上下打量了,含沙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