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儿:啧

艾叶:ovo

尝些桂花酿吗?

桂花落雨,素曜提壶散发飘摇停在自己平日消遣小憩的神桂树下时,

那小妖已经呆愣着快把自己盯穿了。

艾叶抱着小酒坛团在树根儿底下,莫大身子只缩成一小撮儿。

许是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出来找他,容貌都没收拾,领口松散,未束的雪发长漫落下铺了满地。

白玉京内不染杂色,不仅众仙衣着发丝皆为月白,甚连用具都为玉制,真如明月纯洁不沾污泽。

然而此时艾叶腰间挂一雕琢精致的黑石挂件,是个相当扎眼。

不容杂色其实为白玉京内规,素曜想自己似乎未曾与他提过,暂且作罢,缓步走到面前。

艾叶便跟着愣愣仰起脖儿。

难得见他尚未梳理的模样,素曜视线向下,难免要见得些怀中若隐若现的光景。

怎得莫名间想起日游神递过来的“礼”。

本想咳嗽一声清理思绪,也叫他理理衣裳,谁道余光瞥见厚发下露出一截脖领,方见得那小妖颈间带着只蟒纹项圈,略微泛旧,中央钉入的一颗铜扣,看上去曾是挂过什么东西。

这是……

有过主的意思?

他将眉头一蹙,心口莫名生了层不悦。

艾叶感受到他那视线走向,飞快扯紧衣裳,眼珠子转上几圈,把酒坛从怀里推出去。

“星君,尝尝吗?”

“尝什么。”

“桂花酿!我才制的。”

“你还会制这个。”

“嗯!”艾叶闷声哼哼,“尝尝,好喝的。”

“不尝,你喝过的谁要,酒本座也有。”

艾叶听了,把那晶玉小酒坛拿衣袖擦了圈开口,捧在怀里小声嘟囔:“哎,潜心研制了七百多年的桂花酿呢,可惜无人赏识,罢,反正一向是我独饮。”

素曜一听七百年,微抬了眼,伸手曲曲五指。

“看你心诚,拿来吧。”

艾叶竟是往后一躲,把酒坛裹进大袄里,眯眼讨笑道:“星君手中可是那一壶难求的玉皇佳酿?”

“是又怎样,鼻子倒是灵敏。”

“看星君拿了两壶来寻我,怎么,其实本是想与我共饮呐?那不如陛下与我交换一壶如何?”

“想什么好事,那岂不是本座吃亏。你可知我为能从天帝老儿那哄来这些壶酒,费了多大代价。”

素曜不满,一把将艾叶从桂树下挤开,自己坐下。

“七百年!”艾叶挪了窝,笑着再把桂花酿在面前晃晃,“真不尝?”

“七百年不过弹指一挥,有何显摆的资本。”

素曜似是怄了气,扭头拔下手中玉皇佳酿的塞子。

“星君天上的慵懒弹指一挥,对我来说可是实打实的春秋更迭,度日如年的七百年啊。自然这酿酒法,也是脚踏实地的耗上我七百年,方得心应手。”

艾叶稍有失落,黯然做声,“不换算了。”

“诶!”

素曜看他还真打算走,情急下喊道:

“回……回来,本座不过好奇这平凡桂花能有何花式,反正玉皇佳酿我还存得多,成日总饮同样,正如白玉京满目美玉,再是希贵的物也难免生腻。与你换就是。不好喝,扔你进去泡酒。”

“早说不好,非把人心说凉了再挽回。”

艾叶愁容满面地回了头,把酒坛递出去,紧张看素曜觑目细品,好一个比接天审都紧张。

不想早已闻腻的桂花此刻成酒入口,竟是格外清新香醇,舔涩滞在舌尖,甚可比拟玉皇佳酿的回味无穷!

“小妖没大没小,酿酒的本事倒不差。”

素曜满意咂舌,变了个倚坐的姿势,问:“亏你这直来直往的脑子,怎想得出如此上等配方。”

“星君英明,单靠我确实想不出来。”艾叶笑笑。

明知冒犯,眼却从素曜身上移不开去,看得入神。

“故人教的方子,我不过替他完善,熟成着罢,也好以此……”

证明他活过。

素曜低目瞧着手中酒坛,面色微凉,忽问:

“常言故人,可是那位给你带上项圈的。”

艾叶一惊,手摸上脖领,心头轰地一颤。

还是被他瞧见了。

只得苦笑答:“是。”

素曜阖目靠下,把盛桂花酿的酒坛搁到一边不再动手。

“肯让你带上项圈之人,定非寻常吧。”

素曜问得面不改色,艾叶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毋庸置疑。”

“嗯。那故人现在何处。”

在……眼前。

艾叶心肠绞成一团,火烧火燎像被绑在火刑炼狱。

“他……不在了。七百年余前,妖门天灾,他为了我,为了人间,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