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徐硕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感觉到了眼前刺亮一片,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刺目的阳光,徐硕就那么坐在门槛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院子。)他身上的衣衫还是如昨天一般的满是斑驳的印记,对这一切却是浑不在意,衣袂在晨风中微微摆动。

清秀而苍白的面孔,配着蓬乱的头,还有身上的衣服,让此时的徐硕显得分外可怖。

看着面前的一切,徐硕从门槛上站了起身,冷冷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吴本淼,把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就像是扔掉了一件极沉的包袱,随手便扔在了门旁的杂草堆里。

这做派像极了街头上混生活的小瘪三们准备打架前做的事情,却偏偏是这位做出来的,强烈的反差,让吴本淼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人把准备好的新衣服给徐硕送去。穿上新衬衫之后,徐硕舒缓了一下身子,这才觉着身上轻松了许多,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往前院走去。走到吴本淼的身边的时候,随口问道:“有没有姜汤,有的话煮上一碗。”

吴本淼身边的年轻人应了一声,赶紧去厨房里盯着做出来一碗。徐硕一个人走到了葡萄架下面,对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吴本淼轻声说:“说吧,我该怎么做?”

“其实这件事情也很简单,我手上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资源,只要争上一争,便有不小的希望”吴本淼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忍,说道:“再说了,这也是老爷子的深情厚意,有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好事。”

徐硕叹了口气,没接腔,站起身,从葡萄架上摘下了几个青涩的葡萄儿塞进了嘴里,把那酸涩微苦的葡萄咽下肚后,徐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觉着精神头稍微好了一点,沙着声音说道:“好事是好事,可是到什么位置便要承受什么样的事情。”

“总不能我把你手上的东西折腾的精光,最后还落了个跟孙楠梓一样的下场,我不怕事,但却怕麻烦,其实好好的做我的二道贩子并不见得就不好。”徐硕的眉宇间泛起了一丝牵强之色。

“可是,有时候,事情毕竟不是人想的那么简单,你不想做也得做,而且老人家对你的希望,要比对我们这些老人大多了,在他的心里,还有我们这些人心里,以后早晚你都是要接他的班的。”吴本淼面带忧色的看着他。

“希望和失望一样,太过于沉重,总是会把人压趴下的。”徐硕微微低头,眼睑低垂说道:“老爷子的心愿,并不见得就是我的心愿,而且我也不见得就能完成他的心愿。”

听到这番话,吴本淼脸上的忧色更加增重了一点,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平视着徐硕的眼睛,轻声说道:“可是要是你不做,那就要别人做。”

徐硕的双手撑在自己身体两侧的木板上,低头思忖片刻之后幽幽说道:“不愿让别人做,我便要自己做,我不想做,别人也不见得便想做,也不一定做的便比我好。”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吴本淼面带忧色的脸,温和说道:“吴叔,老爷子已经说了,不管怎样,我都还是要做的,你不用放不开手脚。”

吴本淼沉默了一会,然后勉强的笑了笑,道:“等会姜汤来了,你要趁热喝点。”

徐硕忽然想到了以前的某个夜晚老爷子和自己说的话,那个关于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两件事情的话题,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里,确实是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徐硕闭目沉默,想着怎样才能让自己心中的那座欲山分崩离析?怎样才能让一个人转变思想?金钱?权利?还是亲情?还是说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做到。

徐硕开始想念夏墨,却不是想念夏墨的想法,而只是在心神微黯的时候,下意识里想念自己最亲的亲人。这便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情绪,一种对于受保护重视的渴望。

而徐硕自己也知道,不管从哪方面说,自己都是这次事件之后,最应该挑起和田大梁的人,而自己来之前的想法也是这样。

在昨天生的事情里,和田的舆论并不全然在乎戚文的故作轻松,虽然徐硕在雨幕中推搡了很多人,但他做的并不夸张,除却了几个少数的人之外,和田的采欲人对于徐硕很有好感。或许是因为很多的采欲人,曾经亲眼看到,在那一场暴雨之中,徐硕抱着孙楠梓的躯体痛哭流涕的憔悴模样,下意识的生出了几分同情。一个念旧的心慈的领袖,总比一个铁腕的领袖,更容易叫人民喜欢。

人类的情绪生来便是这般的古怪,或许前一刻还是在较好喝彩之中,但下一刻就开始沉默缅怀。自古以来,无数的生存,无数的死亡,无数的喜悦,无数的悲伤面前,都曾出现了这样的进展。

但真正能够让徐硕受到支持的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他是一个外来者,一个陌生人,那些或许辉煌,或许低沉的事情,所有人都不知晓,而且一个没有支持者的领袖,对于下面的人来说,这便是能够攫取利益的最好的选择,而在方方面之中,大概也只有徐硕一人。

可是民众的选择总是无力的,即便是全和田的百姓都偏向徐硕,可那也不能决定什么事情,所以归根到底,这场角逐,终究还是徐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