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也很难张开。

到底在想什么呢?

到底在怕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徐烟林的声音像落日在地平线下坠,光湮灭的一刹,整片天空发出的冷色低鸣。

“没有,没什么。”

“?”李素怡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啊?”

“没什么。”徐烟林坚持说。“我没事。”

她的脸色已经平静,没有起伏与流动。

假面的告白,不坦白的坦白。

一整天的课格外漫长,直到傍晚,徐烟林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要去教师办公室,把早上没报完的名报了。

她飘进办公室朱老师的工位上,大多数老师已经下班,格子间里空空荡荡,只有舒老师坐在角落,看样子在忙。

打开电脑,点开网页,明明应该早点上传完回去学习,徐烟林却盯着空白又发起了呆。

以前上课,她学到“清者自清”这个词时,觉得十分剔透,十分舒服。于是她以为世间的事都该是如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但世界并不是这样。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毫无根据的诋毁,明明经不起推敲,却极易深入人心,先入为主。她不予置评,对面却得寸进尺,一切到最后反而成了她的错。

就因为她太想摆脱过去,就因为她觉得事情太难以启齿,就因为她不愿给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明明很努力了。

她本性内敛少言,却已经用各种方式跟前男友说清楚了自己的决定,并没有再拖沓拉扯。

看到那些污言秽语时的错愕和伤心,日复一日重演,而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我明明,已经很辛苦了啊。

想到这里徐烟林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勉强缓解一下涌上来的潮意。

她调整了几下呼吸,再睁开眼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舒老师站在隔间外,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不去上晚自习,在这里干什么呀?”

舒酒诗将手自然地搭在隔板上,全无上位者的架子,像个朋友一样问她。

徐烟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难过又冒了出来,结结巴巴地回答自己在网上报名高水平艺术团。

“噢~我知道那个,你要加油哦?”舒酒诗点点头,“有什么搞不懂就来问我。填资料的,化学的……或者生活的问题都可以。”

徐烟林严重怀疑舒老师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注视着舒酒诗。

舒酒诗还是笑得很甜,俏皮的短发散在耳后,像个邻家大姐姐。她在学校里一直很受欢迎,课上得有趣,待人又亲切,一些老师,男同学,甚至据说有女同学都暗恋她。

徐烟林感觉这是一个出口。

“老师,如果学校里有你不好的传言,我是说如果……”徐烟林有些紧张,“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啊……”

舒酒诗敛了笑容想了想,顺手在隔壁拉了一张椅子,一屁股在徐烟林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看着她的眼睛,不答反问:

“你很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吗?”

徐烟林下意识就想答:“我没……有……”

后半句跟呼出在空气中的白烟一样,消失在两人之间。

我没有吗?我不在乎吗?

世界上有谁是真的不在乎别人看法的吗?

我不信你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句子:不要在意他人的看法,勇敢做自己。不要受外界的束缚,打破现状,创造真实的价值……

大道理听得多了,好像做不到也是一种错误。

我相信世上一定有这样信念坚定的人,她们可以不惧任何闲言碎语,客观理性看待一切评论,有选择地改变自身,成为更强大的人。

但我不是。我不是啊。

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我,说我是因为攀关系进来才不用剪短发的,我会烦躁得脚底发麻,恨不得踹上什么一脚才好。

在那块自己名字被莫名其妙圈起来的公告板前,我的雷达要拧到最大留意周围的声音,觉得每一个人嘴里说的都是我。

发现张若谦居然这样抹黑我,哪怕朋友已经向我表示了不信,但我不知从哪里来的矫情,还是神经兮兮地害怕……

害怕别人会觉得我不好。

害怕别人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尝试过了,我做不到。

我是真的很在乎。

徐烟林猛地把头往下埋,企图把自己的脸藏起来,眼皮飞快地眨,后槽牙咬得死紧,她几乎听见自己的内在“咔吧”了一声。

摇摇欲坠,摇摇欲碎。

舒酒诗拧开头,探身去后面的桌子上面捞了一包抽纸过来放在徐烟林面前。

年轻的老师沉默了半晌,最后轻轻搂住了少女的肩膀。

“如果很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那我的意见就是,不要去看,不要去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