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才铺罢,她从铜镜里看一眼裴镇,刚刚不耐起榻的他正随意负手立在一边,见李媪她们走后,他喝了杯水,再之后就往一边的箱笼里拿衣服,看着是要换里衣。

于是越姜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先等着他把衣服换完。

不等的话,过会儿便又似昨天?一般,等她把被窝暖的热乎乎了,他进来就躺个现成的,还?把她桎梏的动弹不得,硬生生挨着他从外面带进被里的凉气?。

裴镇换衣服很快,换的时候他也不避着,就这么在她跟前换。

换完了,坐到榻上,一手扯着才系好的衣角,一手去脱鞋,脱鞋时见她仍在铜镜前坐着,随便踢了两只鞋,盘坐着往她这边看,颔着下巴问?:“还?不困?”

越姜回头看他一下,他已经?上榻了。终于不再干坐,移步过来。

裴镇曲起一边膝盖,手臂支杵着,以拳抵着下巴看她褪衣。

她穿的多,一层又一层,褪到最?后只剩一层里衣时凉的缩了缩脖子。

哂笑?一声,心想她是真怕冷。裴镇把被窝里李媪刚塞进去的两个汤婆子拎出来,她才过来,便塞到她怀中,“抱着。”

越姜正觉冷呢,把他塞来的东西?抱紧了,掀起一边被子卧进床榻。

裴镇在她之后躺进来,一进来便手长脚长把她搂过去,用下巴抵着她额头,声音罩满她的发顶,“怕冷至此?,难怪爱生病。”

越姜阖眼不理?他这句,只把怀中的汤婆子抱紧些,暖着。

裴镇也没?想她应答,最?后垂目看她一眼,宽大的手掌在她肩头揉上一把,闭目浅眠。

……

十五这日,一早,裴镇奔走四?关大营,巡视各个关隘。至关隘大营,念营中将领甲胄在身,不便行跪拜大礼,便轻减礼节,只让其以军礼相?见。

巡罢,赐酒水珍馐犒赏三军。

入夜,宴至尾声,酒意酣然?,排銮驾回宫。

今日巡营的目的本来就是犒赏三军以慰军心, 所以裴镇在?宴饮之时来者不拒,喝了许多的酒水,此时满身的醉意。

但他?醉后也从来不是个?懈怠的, 重剑加身, 短匕藏袖,即使?是醉着,他?也下意识警惕, 从来不肯轻易让人近身。

至三更时分,天子銮驾到达北章台。

大批侍卫护卫左右。

左霆上前, 揖首低声,“陛下, 北章台已至。”

一片寂静,过了些会儿, 天子乘舆内才传出一声沉长的声音, “嗯。”

接着,便是脚步沉沉踩踏的动静, 裴镇抓着重剑,跨步下来车舆。

踩到地上后,眯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 目光扫视左右,威严重重,“马岩庆可在?!”

声音沉浑浓重。

马岩庆早就侍立原地,此时跪拜上前, 高声答来:“奴在?。”

裴镇看他?一会儿, 接着,目光又移开, 仍旧是扫视左右,这回提的是越姜,“皇后何在?!”

一阵轻风呼过,却是无人应答……

外籁俱寂,连呼吸声在?这一刻都静极了。

没?人敢冒出一丁点声音,生怕引起天子注意。

裴镇沉下脸,心里腾起不快。

冷眸目光再次扫荡,“皇后何在?!”

越姜并不在?这,如何能答他??回应他?的自?然?仍旧是一片寂静。

没?看到人,而且依然?是胆大包天的不答他?,裴镇心里已经不快极了,脸色沉着,目光突然?睨向?马岩庆,沉沉盯着他?看。

眼风似凛冽的刀锋一般,一下下削向?马岩庆脑袋。

马岩庆被看得心肝大颤,后脖直发凉。

他?咽一咽口?水,胆颤着声气,道:“回,回陛下,娘娘尚在?寝宫之中,这个?时辰,恐是已经歇下了。”

至少他?早一个?时辰去看时,宫人便已说中宫有了歇寝的意思。

所以即使?那时尚且还醒着,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也早该睡下了……

裴镇两道眉毛竖起,顿时,盯着他?的目光愈发刺人。

同时,手中重剑往前一滑,在?地上滑出刺耳的尖声。

几?乎火花迸裂。

马岩庆脖子再次压低,下意识抿起吓得直哆嗦的唇。

“哼!”裴镇忍不住瞥着他?冷嗤。

而后,他?抬眸瞥向?北章台寝宫之处,沉沉盯视。良久,大步瞥开一群人,迈步离去。

他?走得很快,待马岩庆爬起来赶紧跟上去伺候时,已经被撇开了好一段距离。

马岩庆小跑过去,快步跟上,但他?又不敢跟得太近,他?没?忘记上回的教训,要是被天子以为他?心有不轨一个?重剑横扫过来,那他?便得首尾搬家了。

他?还想好好活着呢。

裴镇的脚步声越来越沉,他?也越走越快,一路上凡是给他?行礼的宫人更是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