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孜泽走出门的瞬间,我飞快跑去把门反锁,像是在堵洪水猛兽一般。

我仓皇地抓住母亲骨瘦如柴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在我手里隐隐作抖,我祈祷般握紧,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在怕到发抖。

“妈。”我开口,突然感觉无助又恐惧,似乎有镰刀的刀锋正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勉强扯起一个笑,问她,“我有点害怕,怎么办?”

“我还记得六岁的时候你带我去动物园看老虎,我隔着玻璃也不敢去摸它,你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说看它的眼睛,我才发现动物的眼睛也有情绪,戒备又恐惧。”

“回家路上的草丛边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条蛇,我吓得跳起来乱跑乱叫,那蛇吐着蛇信扭动滑腻腻的身子直冲我而来。你喊让我别怕,从路边捡起一根树枝去打它,结果它居然被你吓跑。”

我抓紧母亲的手,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胃在下沉,脖子在被勒紧:“你说这群王八蛋都欺软怕硬,说我要勇敢,要反抗,要天不怕地不怕,要无所畏惧。但我怕,我怕死了,我只是一个胆小鬼,我怕失去你,我怕再遇见他,我不想勇敢了,我真的不想。”

“妈,自从你生病后我就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我的勇气并不是因为我本身的勇敢,我的勇敢都是装的,你才是我勇气的源泉……我就是个废物……没有你我就根本没有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即将崩盘的情绪,把头埋在母亲的身边,鸵鸟一般掩耳盗铃地把自己藏起。

兴许是错觉,我似乎真的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母亲用指尖轻轻地勾住了我的手。

可我现在倒宁愿希望她一辈子也不要醒过来。

回去时天色已晚,小筝告诉我邢戚午去英国出差,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我身心俱疲地点点头,没吃晚饭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体检的医生准时到达,那医生有些面生,不像是邢戚午常唤的那几个。

我没在意太多,神色困顿地任由他把我翻来覆去的检查。

兴许是最近状态不佳,我总感觉头脑昏沉,时不时还想吐,没什么精神和食欲,偶尔还会不堪地想起李孜泽,渴望他的拥抱与进入,经常早上起来内裤时濡湿一片,我常常要忍着反胃清洗过后扔进垃圾桶里。

“好了。”

医生把手套脱下丢进垃圾桶里,让我最近注意饮食,腺体摘除手术将在周五进行。

在母亲身边的时间就犹如白驹过隙,周四那天,我难得迷信一次去庙里求了两枚平安符,一枚做成了项链挂在母亲脖子上,另一个我则随身揣在身上,汲取勇气。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死在明天,但如果我真的死了,我许愿母亲永远也不要醒过来,哪怕植物人一样的活着也永远不要醒来。

被推上手术台前,我的心情由紧张逐渐变得平静,医生们围在我的身旁,麻醉药让我的意识逐渐昏沉。

他们的嘴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手术刀拿在手里比划着,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等待解刨的青蛙。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凝聚在指尖,想最后再碰一碰我的平安符,可却怎么也够不到,眼皮像缓缓落下的帷幕,封隔住了我与世界的最后联系。

睡吧,我安慰自己道。

“砰——”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周围的张惶声瞬间在耳边炸起,我眯开一点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居然是邢戚午。

他怒气冲冲地朝我飞快走来,毫无一点平常佯装的绅士气度,下一秒似乎就要扯着我的胳膊我把我拖去审讯。

我努力打起精神去看他,才发现邢戚午的眼白里平添了许多根猩红血丝,眼下也青黑一片,显然是没怎么休息便直接赶回来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力气思考,动了动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邢戚午咬牙切齿地攥着我的手臂,恨不得将我的骨头和皮肉一起捏碎,厉声道:“时锦,你他妈怀孕了你不知道吗?!”

下一秒,我的意识全面丧失过去。

好像周身被拉入一个混沌的世界当中,黑白两色交杂在我眼前却融不成灰,黑白分明的让人心生恐惧。

我目光一眼望不到尽头,腿像是被灌满了铅般沉重,仿佛有无数只手拖拽着我一般。

我皱着眉头走了两步便累得直喘气,拼尽全力大喊一声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正当我迷茫之时,远处突然飞来了一道小小的身影,那是一只类似麻雀大小的青蓝色小鸟。

我努力辨认,发现这是一只青鸟。

它似乎一点也不怕人,扑腾着翅膀围着我打转,想要寻找一个落脚点。我心领神会地伸出手,它立刻便落上来亲昵地用脑袋蹭我的手背。

记起之前听老人说青鸟是拥有三足的神鸟,许多人将它视为传递幸福佳音的使者。

我用拇指揉它的脑袋,温声向它道:“你好呀。”

它唧唧喳喳叫了两声,飞在我的前方似乎是要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