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梯灯消失在门外,房间内彻底黑下来,只有庭院里地灯从窗下映上来,隔着窗帘,在屋内投下一层薄薄的光。

燕绥之靠在床头,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呼吸才重新变得轻缓平静。

他看着门的方向,听着沙沙的脚步顺着楼梯下去,越来越隐约,忽然有点好笑。

急急忙忙的,有鬼追你吗?

他心想。

……

大清早,南十字律所的气氛就活像丧葬馆。根本原因在于高级事务官亚当斯顶着一张上坟脸,楼上楼下来回晃了好几遍。

所里大律师不多,都各有各的事情,根本没来办公室。实习生留守儿童似的,撑起了律所里80的人气。这帮年轻学生们有点儿承受不拉这种氛围,纷纷摸出智能机,在实习生联络群里疯狂议论:

安娜

-事务官先生早饭吃到虫了?怎么好像浑身不痛快。

亨利

-虫做错了什么……

洛克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菲莉达

-崩溃,他第七次从我这边路过了,现在正靠着茶水间绿着脸喝咖啡,再过十分钟,你们会看到我渴死的尸体。洛克你人呢???

洛克

-洗手间。亚当斯先生什么时候下楼,我什么时候回。

菲莉达

-……

亨利

-好了,我看到菲兹小姐蹬着高跟鞋去堵枪眼了,菲兹小姐今天真是美极了。我去茶水间偷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安娜

-一路走好。

两分钟后,亨利的消息蹦了出来。

-啊……我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菲莉达

-别卖关子,说。

亨利

-摇头翁案,二号被告的辩护律师定下来了,是顾律师。

一听跟顾晏有关,安娜、菲莉达都蹦出来了。

-啊?怎么回事?为什么是顾律师?你确定?

-不可能吧,顾律师不是正在公示期吗?

亨利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亚当斯先生差点儿想用开水洗头,冷静一下。

群里静默五秒,然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开始疯狂召唤燕绥之。

看到群内聊天的时候,燕绥之刚从顾晏的飞梭车上下来。他揉了揉自己被震麻的手指,纡尊降贵地看了一眼群里小傻子们的讨论,回复道:

-?

实习生们被这种级别的敷衍震住了,又愣了几秒,而后开始一句接一句地蹦豆子:

-阮!你看到刚才亨利说的没?

-顾律师真接“摇头翁”的案子了?

-阮!你今天怎么没在律所?

-能让顾律师把亚当斯先生支走吗?

燕绥之回道:

-没看。对。我在春藤医院。不能。

众人一人发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那之后他们再聊什么,燕绥之就没再看了。他回完信息就收起了界面,跟锁了车的顾晏一起进了电梯,直奔春藤医院感染中心11层。

这天早上刚到南十字,顾晏就去了高级事务官亚当斯的办公室,五分钟之后拿着签完字的委托函出来,徒留亚当斯一个人在里面以头撞柱、撞桌子、撞书柜。

“刚才在聊什么?”顾晏问。

“在聊你的事务官会不会被你气死。”燕绥之笑着道,“据说剧情已经发展到他杵在茶水间,要用开水洗头了。”

顾晏:“……”

感染中心这边异常忙碌,11层又是主层,这里有十来个特殊病房、两个研究室和一个偌大的医护办公室,整栋楼的护士病人碰到什么问题,都爱往这层跑,以至于大厅和走廊中的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走路带风的。

他们刚出电梯,就差点儿跟一位小护士迎面撞上。

两人眼疾手快,绅士地扶了一下小护士的肩膀,以免撞个满怀弄得小姑娘尴尬。

“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小护士连忙摆手,又冲后面招呼道,“林医生,电梯到了。”

林医生?

燕绥之循声看过去,就见一个熟人正穿着白大褂,匆匆往电梯这边跑。

正是上次帮他们弄基因检测的林原。

“诶?是你们两个?”林原愣了一下,“怎么来这了?感染中心可不是好玩的。”

也许是黑市街那个医生弄出来的后遗症,燕绥之见到他时,下意识先看向了他的眼睛。

很遗憾,不是蓝色。

“来会见当事人。”顾晏道。

“当事人?”林原问,“谁?”

“一位感染患者,姓季。”

林原“啊——”了一声,表情变得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