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萧弄声调微扬,“说说,何处不足。”

钟宴笙努力想了想,认真回答:“还有些稚嫩,不如大家之作成熟丰满、圆融从容。”

“是吗,”萧弄嘴角挑出个不太分明的笑,意味似深长,“本王瞧着,倒是喜欢得紧。”

钟宴笙哑巴了一下,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害怕。

定王殿下居然,喜欢他的画?

萧闻澜眼看钟宴笙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怜巴巴的,怜香惜玉的心又泛滥了起来,忍不住帮他揽话:“哥,这是谁送你的画啊?怎么从没见过,连个章子都没印。”

萧弄眸色凉凉地看他一眼,慢慢道:“前段时日,本王的院子里飞来了只小雀儿。”

大伙儿立即噤声,安静听萧弄说话。

“是只漂亮又胆小的小雀儿,本王养了几日,突然飞走了。”

钟宴笙听前一句还有些发蒙,听到后面这一句,才反应过来,萧弄口中的“小雀儿”指的什么,耳垂红得快滴血了。

其他人却没听懂。

萧闻澜代表蒙蒙的众人发出疑问:“那,堂兄,这幅画跟您院中来的那只鸟的关系是?”

萧弄的眸光转到旁边的寒梅栖鸟图上,指尖落在画上,修长的手指缓缓在中间那只圆滚滚的鸟雀身上摩挲了几下,语气不咸不淡:“那只没良心的小雀儿飞走前,衔来了这幅画。”

小雀儿本雀儿活像被突然捏了下不存在的翅膀,不敢吱声。

大伙儿听完这玄奇的经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倒是有个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青衣青年忽然疑惑地自言自语:“这幅画……”

他一开口,包括萧弄在内,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钟宴笙瞅着他,感觉有些眼熟,片晌才认出,这是之前在大街上遇到萧弄时,萧闻澜紧张得拿扇子一直戳的那位,后面去了九香楼,这人还帮他在孟棋平那里解围过。

“呃……”突然被萧弄那双异于常人颜色的眼睛盯上,青衣青年脸色发僵,不是很确定地开口,“殿下,在下瞧着,这幅画的笔触和风格,像是‘春松先生’所作。”

钟宴笙:“……”

怎么还有人见过他的画啊!!!

萧弄轻轻哦了声:“春松先生?”

“是,在下去岁随母亲下金陵拜会姑母时,随姑父见旧友,见过那位家中收藏的春松先生画作,因风格笔触很有特点,便记得清楚。”

青衣青年壮着胆子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望向戴着帷帽缩向人群后面的钟宴笙:“据说春松先生出身姑苏,我记得钟小世子是从那边过来的,应当也听说过吧?”

钟宴笙死也没想到这也能绕到他身上,傻了几瞬,艰涩开口:“听说过。”

萧弄的嘴角勾了勾:“本王竟不知道,这幅画出自春松先生之手。”

钟宴笙绝望地闭了闭眼。

“既然都是出身姑苏。”

萧弄边慢慢开口,边往前跨了一步,向着钟宴笙迈步走去。

他进一步,边上其他人立刻倒退三尺,只剩钟宴笙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眼前一暗,被笼罩在高大的阴影下:“想必小世子对春松先生颇有了解。”

钟宴笙好想把那位青衣公子的脑袋也拧下来当球踢。

“我也不太清楚,”心慌之中,钟宴笙突然灵机一动,“但我听说……春松先生是个老头。”

萧弄一顿,似笑非笑重复:“老头?”

钟宴笙咬咬牙,坚定道:“老头。”

不能让萧弄知道春松先生就是迢迢,定王显然对他有了些兴趣,若是坐实了迢迢出身姑苏,他也是姑苏来的,也太巧了,定王说不定会派人调查他。

淮安侯府举家回京的时间尚浅,萧弄就算想查他也查不出什么,但要是去姑苏查,就完蛋了。

倒不如说春松先生是个老头,画是迢迢买的,打消萧弄的兴趣。

果然,萧弄只是露出个看不出意味的笑,收回视线,没有再追问什么。

钟宴笙悄悄松了口气,深沉地觉得,自己这一步棋,走得真是太正确了。

简直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心刚放下来,就见萧弄回身抬手去收画,宽松的袖子往下滑落,左手黑色的箭袖之上,赫然缠绕着一条鲜红的额带,艳艳灼目。

是他的抹额。

那天晚上捆在他双腕上,隔日被他丢在地上,不敢多看一眼的红抹额。

双腕上被困缚的感觉似乎又冒了出来,钟宴笙脑瓜子嗡嗡的。

颈侧的牙印已经够不体面了,这种东西,定王殿下怎么还留着缠在手腕上?

是打定主意要找他算账的意思吗?

钟宴笙这一刻是当真扛不住了,感觉这长柳别院是一瞬都不能多留了,心里慌慌的:“殿下,小臣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恐怕得先走一步了。”

萧弄盯着他,深蓝色的眼底看不出神色,却极具压迫力:“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