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个灶户一年制盐三千二百斤来算,合八引,也就是八石米,折合下来是四两银子。一年四两,一日折合十文钱多点。

考虑到一天十文钱实在是太少,洪武十七年,朱元璋又给出规定:

一引给工本钞二贯五百文。

折合下来,一个灶户一年得工本钞二十贯。按照洪武中期的标准,一年二十两银算是不错了,可问题是,工本钞不是银两,是宝钞,宝钞最初是值钱的,但一年一年贬值,还是那二十贯宝钞,到了洪武三十一年,已经缩水了许多,折合成银两也就十一二两。

一年十几两银子,看着不错吧,毕竟有人说,五两银子够寻常百姓家吃一年的了。但问题是,种田的害怕天灾,这弄盐的也害怕天气变化,晒盐,煎盐,都需要看天气,如果天气不好,这个月的盐课没有达标,你是需要拿银子出来的,别说我下个月补,没门。

至于少了一两价值的盐课为什么收你两,你就不需要多问了,毕竟上门一趟也需要路费不是,动动嘴巴,吓唬你们两句也浪费心神,有时候还得抢下钱袋子,挥舞下棍子,多累啊。

还有海潮问题,死了几百个人,可盐场的总盐引数量是不能少的,咋办,你说能咋办,死人没办法干活,活人可以干活,你们多干几个时辰不就行了?

不想熬夜啊,行,给钱就看不到你睡觉,不给钱继续干活。

钱是你的,但不一定总在你手里,这就是盐政,这就是盐场,这就是灶户。

一来二去,这群灶户就真的成了叫花子,当再也搜刮不出来油水时,也就只剩下了愤怒的暴力,比如鞭打,于是逃亡的人越来越多。

盐场每少一个人,待在盐场的人就多一份活。至于工钱,还是原来那些,毕竟死人的钱,你拿也不合适啊。

穷困,天灾,剥削,逃亡。

活多,更累,更逃亡。

活更多,想逃,想死。

恶性循环,如同一条锁链,勒紧了无数人的脖子,让人想要窒息。

朱允炆从灶户嘴里了解了太多太多自己想都不敢想的问题,也明白了灶户是多艰难的一群人。

“这里有灶户多少?”

朱允炆问。

巡检司的王昌回道:“禀皇上,两淮多少灶户臣等不知,但知丁溪盐场等归属于泰州分司的十座盐场有灶户五千六百余,在册灶丁一万两千余,而不在册上的灶丁更多,有两万余。”

“在册,不在册?”

朱允炆再一次被盐场内幕震惊。

所谓在册的就是能领工钱的,不在册的自然就是那些妇孺老人,哪怕他们每天也帮着男人干活,但他们依旧是没有半点收入!

全家干活,却只发按盐引的数量来发工钱,从来都不管多少人参与了劳动,付出了多少代价。

“夏元吉,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朱允炆冷着脸问。

夏元吉有些无奈,自己管不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要说办法,只能从户部的角度说:“臣以为,灶户辛劳无数,所获却极是不足,衣不蔽体,食不饱腹,屋不避寒,朝廷应改善灶户制盐与生活环境,至少需要让其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开。”

朱允炆微微点头,直接下旨:“那就由户部、工部与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共同负责,户部负责调拨粮食,工部负责营造居所,居所与灶房必须分开,谁敢在他们家里开个池子,朕就把谁摁在池子里!”

百姓听闻,欢呼雀跃,一群人长跪不起,山呼万岁。

朱允炆喊了几次,众人才起来,询问灶丁:“你们一个月可制几引盐?”

“八引。”

“天气好的话,十引也可能,不好的话,勉强六引。寻常时多是八引。”

朱允炆盘算了下,说:“六引,你们日后每月制备六引就足够了,若遇特殊天气无法制盐,准你们在下个月弥补,不克扣一文钱钞!”

“皇上,还请三思。”

杨士奇与夏元吉着急起来,朱允炆太拍脑袋了。

眼下盐引的数量是相对稳定的,一旦两淮盐场的灶丁每月从八引削减至六引,那两淮盐场总盐引数量将会大幅下滑,应该全年提供三十五万引的,说不得明年就会不足三十万引,五万引的缺口其他盐场可不好补!

灶丁与灶户们也有些不敢相信,皇上竟然主动削减了盐引的数量,让盐课变得轻松起来?

不过大臣都反对,这恐怕行不通。

百姓没说话,杨士奇劝说朱允炆考虑盐政稳定,毕竟一旦两淮盐场减产,那多少地方的盐都可能涨价,到时候朝廷想要维持低盐价的想法就落空了。

朱允炆摆了摆手,没有听从杨士奇与夏元吉的劝说,对众人承诺:“朕下了旨意,每月六引,交给盐课司。”

杨士奇与夏元吉见状,忧心忡忡。

但朱允炆的话还有后半句:“六引只是盐课司收走的,但是,如果你们勤奋,一个月做到了八引,十引,那多出来的二引、